盛宁四坊皆位于内城与外城之间,而国相府位于内城,朝容每日要往来于个坊市与驿馆之间,很多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所以北燕朝廷特意批准她可以在城中骑马。
如今的盛宁已经焕然一新,与她初来时看到的老旧土城截然不同。
这一切自然要归功于贺氏族人的智慧和心血,或许外人都不太理解为何他们会效忠于有亡国之仇的北燕,但是在朝容看来却是无可厚非的。
在此期间,因为公事上的往来,朝容认识了他们的首领贺庆余,并且相谈甚欢,大约是两人都有着相似的使命和情怀吧!
因为城中四处坊市皆是之前建好的,有些地方未免不太符合实际,所以贺庆余派了十余名贺拔工匠跟着朝容,按照她的吩咐将各处该休整休整,该改造改造。
由于朝容等人一早便将此次运来的货品分配好了区域,所以坊市修正完毕后便可铺货,不到百日已初见成效。这个时候朝容便请求慕容邑以国相的名义帮她上书,让慕容翟同意她召集云桑旧人。
这是之前他们说好的,所以慕容翟没有理由不同意。
何况如今盛宁愈发繁盛,北燕的版图也空前辽阔,何况是在王城之内,他料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而且若是将云桑遗民集中起来,倒也更容易看管,便答允了她的请求。
朝容拿到了朝廷给的文书,上面详细记载着盛宁城中所居的云桑宗室名字和住处。她带了李淑年与星纹,一处处的去寻访,耗时半月之久,终于寻到了两百多人。
这些人都是有明目的,据说还有好些当年一起押送来的宫女内侍等,却已不知流向了何处。朝容便在各坊市大门外张贴告示寻找,虽然成效甚微,但聊胜于无。
在这期间,朝容与李淑年产生了分歧。由于当年五公主德音传谣导致她入狱的事,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她却并没想过要原谅。对于害过朝华的人,她会睚眦必报。所以此次她唯独没有去雍王府要人,她并不想整天看到一个不喜欢的人给她添堵。
可是其他几位公主心地善良,有些人觉得朝容过于狭隘,便请李淑年说服她去将德音接来与姐妹们同住。李淑年本也有此意,自然少不得天天在耳边唠叨。
但是朝容却严词拒绝,并且告诉她自己最想救的是天牢中的大公主清嘉,至于五公主德音是死是活她并不在乎。
李淑年为此气愤不已,情急之下甚至出言辱及清嘉,朝容为此和她吵了一架。
她也是这才知道在李淑年的心目中,并非所有命运多舛的公主都是一视同仁。
李淑年更倾向于那些被命运摆布下场凄惨的公主,而清嘉与其他姐妹不同,据说当年她被叛军送去结交北燕慕容肃之时并非完全被迫,她也是第一个委身于敌将的云桑公主。
正是由于她在北燕军中卖弄风情,才让敌军对云桑其他公主产生了觊觎之心,以至于后来犯下令人发指的恶行。
很多人都指责她苟且偷生,有辱国体等等。
朝容觉得这种想法简直莫名其妙,但是却跟当初半路劫杀她的那些人所说的话别无二致。
他们对清嘉苛刻,一是因为她活着,二是因为她已为人妇。
她的耻辱不仅是国家的耻辱,更是夫家的耻辱。
这让她觉得很悲哀,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她对清嘉的勇气和果敢很是敬佩,并且也想不出来哪里错了,但是所有人却都觉得她错了,甚至包括那些和她的命运一样悲惨的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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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膝上摊开的卷宗合了起来,苦笑道:“云桑竟然有这么多公主,大都是生在天成年间的。”
身后横出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殷玉尘凑过来抱住了她,附在她耳畔柔声道:“那我们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孩子?”
朝容心头一慌,忙摇头道:“这可不行,我一点儿都不懂该怎么做一个母亲。”
“谁又不是呢?”殷玉尘不甘心,搂着她晃了晃道:“等生下来可以慢慢学呀?”
“好了,你别胡搅蛮缠,”朝容斩钉截铁道:“这两年我是万万分不开心的,再说了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不快点打消这个念头,以后就别再碰我了。”
“不生就不生嘛,”殷玉尘嘟囔着,一边轻抚她皱起的眉头一边劝道:“你容容以后都住在这里,不回国相府了吗?”
朝容见他口吻和缓了,这才放下心来:“东市是我一手兴建的,很多事情都是亲自过目,整天来往来回太折腾了,所以跟上面的官员请示了一下,可汗已经批准了,我可以住在东市旁的义善坊,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那我可以留下吗?”他兴奋的问道。
“这可不行,”朝容摇头道:“这座院子又不是我一个人住的,还有三公主、八公主和十一公主,对了,隔壁住着星纹,那丫头鬼机灵着呢,估计过不了两天李尚宫气消了也会过来的。”
殷玉尘搂着朝容的手臂忽然放开,冷下脸道:“我的刀呢!”
朝容从书案下拿出他的佩刀递了过去,忍俊不禁道:“你并不是来看我的,而是来拿回你的刀?”
他不置可否,接过去后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