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容心中生起一股悲悯,看到许氏时,她便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经历过苦难。
她天性豁达,过去的事甚少放在心间,只要有一丝生机,便有走下去的勇气。
可许氏不一样,她身娇体弱,又多愁善感,本就不堪催折,又遭遇了丈夫的遗弃和族人的迁怒,这种创痛怕是无人能解吧?
朝容抬手,轻轻抚了抚许氏的肩膀,柔声道:“药石医不了心病,但若自己开解宽慰,还是有用的。嫂嫂一味自暴自弃,可如何是好?你如今越来越衰弱,即使真的有一天我们可以回去,你恐怕也没有力气了。”
许氏眼神黯淡,并不为所动,摇头道:“我的心早已枯萎,也没有半点希望,我知道我到死都回不去了……”
她苦笑了一下,有些抱歉道:“公主见谅,我不该在您生辰时,说出如此晦气的话。”
她抬起细瘦如竹枝的手握住了朝容的手,朝容心底猛地抽搐了一下。
这双手竟比殷玉尘那握刀打铁的手还要粗糙,而且冰冷潮湿,像凋零的枯叶。
“感谢公主,让我在生命的最后能得到片刻宁静,”她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衷心道:“祝愿您寿比天齐,一世无忧。”
朝容反握住了她的手道:“谢谢,切莫再说丧气话。若是可以,我愿把我的希望分给你一些,纵然一切很糟糕,可比起以前不是好多了吗?你要相信,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不,我没有以后,”许氏固执地摇头,眼中泛起一片冰凉的灰色,惨然道:“我的丈夫抛弃了我,我的父母兄弟都被燕贼虐杀,我的女儿半路失踪,多半也难逃厄运。贼人留着我,是为了折辱他……可他根本不在意,所以折辱的只能是我自己。我无国无家,无亲无故,我的归途只有死亡。”
她的悲伤和绝望已经入骨,任何人也无法安慰。
朝容眼中忽然沁出了泪,心底满是凄哀。
她默默回到座位上,转头看时,许氏依旧孤零零坐在角落里,案上那盏灯烛将她的影子投到了墙上,单薄如纸。
半个月后,许氏悄然离世
北燕朝廷派人过来验尸,确定无诈才准许下葬,但严令禁止传播她死讯。
二公主的坟冢覆满了青草,许氏就葬在旁边。
她们都是贱籍,只能薄葬,仅以草席卷尸,不能用棺材。
北燕盛行火葬,即便贵为国主都要将尸身火化,便于下葬。
但云桑习惯土葬,光丧葬礼仪就有一卷书才能讲完。
身份越尊贵礼节越繁冗,可是到了这里,不曝尸荒野已算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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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谈终究还是说服了慕容翟,开始着手建银铺。
盛宁城中的商人联合起来,自发组成了临时商会,防止财产被慕容谈变着法子侵吞。
商会选出了几名话事人,代表云桑的是绸缎商胡运鹏,代表西辽的是专做石料木材生意的龚一扬,代表苏勒的是棉花商巴丹木,代表望海郡的自然是贺庆余。
慕容谈想将他们四人聚齐却怎么也做不到,最后只得请朝容帮忙。
朝容婉拒再三,后来还是答应了下来,慕容谈喜不自胜,在府中设宴款待。
酒过三巡,厅中鼓乐声起,一队士兵列阵而出踏歌作舞,声如惊雷势若破竹。
众人心胆俱裂,不由得面面相觑。
慕容谈和属下看的津津有味,侧眸见众宾客目瞪口呆,以为他们都被吸引了,不觉沾沾自喜。
军中之舞虽然气势磅礴,但舞刀弄枪却令人过于心惊。
对于商贾来说,历来不喜战事,而慕容谈原本助兴的法子,却惊坏了这些人,以为他是在暗示自己的威拳,想要用武力胁迫大家。
一舞既罢,胡运鹏早就满头冷汗,匆忙起身离座,赔礼请辞。
其他几人也跟着请罪,执意要告辞。
慕容谈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四人便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朝容一头雾水,方才观舞时并未留意到他们,隐约听到窃窃私语,但并未听清议论的内容。
“王爷,依属下看,问题出在这舞上!”慕容谈身后一个谋士躬身道。
“什么意思?本王可是用了最高的礼仪来招待他们,试问在哪个地方,商贾可以受到这般礼遇?”慕容谈气急败坏道。
“王爷息怒,还是先听听这位先生的高见吧!”朝容从旁劝道。
慕容谈压抑住怒气,摆手道:“你且说说,究竟哪里出了岔子?”
“属下觉得,那几个人是给吓走了,”谋士缓缓道:“从商之人最忌兵刀战事,他们可能误会您的意思了……”
听完那谋士有条不紊的解释后,慕容谈气的直跌脚:“真是气煞本王了,要不是为了日后的信誉,本王何苦这么大费周章,派兵将他们抓来不就行了……”
“王爷息怒,为了慕容氏的千秋万代,您可万万不能意气用事。”谋士慌忙道:“若您能将银铺建成,往后咱们大燕国也就有了自己的基业,假以时日,咱们再在各处开分铺,光利钱便如流水,何况您还会因此名留青史,成为大燕建国后最有远见的人。”
“先生此言甚是,”朝容附和道:“其他王爷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