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六月中旬,贺钧书已经打点好行装准备启程。
令朝容惊讶的是,他要将贺廷也带上。因他觉得贺廷年岁不小了,但性情偏柔弱,缺乏见识和历练,所以想带着他看一看外面的情景,等回来了再继续学业。
不仅如此,他还点了安澜随行。
朝容有些担心,特意叮嘱安澜一路上不可异动。
她这些年都没有机会和游龙堡的人接头,不知道他们是否有别的计划,担心他们对贺家父子不利。
可她又不能提醒贺钧书提防,真是左右为难。
贺钧书走后,望海堂便剩下朝容一人主事,虽然大小姐音书也在,但她醉心医术,沉迷药理,根本无暇料理别的事,能推的都推给朝容了。
两个多月后,被围困许久的游龙堡开始突围,前方战事吃紧,朝廷自然免不了巧立名目增加税赋,朝容借口贺氏商队采办货品不易,用巨额商税从雍王手中换得了通关文牒,开始暗中往凤凰集输送这些日子囤积的金银。
短短几个月里,她已经将自己能调动的人手都安插进了贺氏商队,打算倾其所有暗助游龙堡取胜。
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大可以放手一搏。
十月初,苏勒运送棉花的商队到了盛平,其中有好几位之前与她颇为相熟,所以朝容让缥缃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订了雅间,打算尽地主之谊,宴请那些客商。
酒宴结束之后,她在门口送客的时候,有人趁乱往她手中塞了个纸条,回来后在车里展开一看,纸上画着一个古怪的图案,碧海潮生,飞龙腾跃,正是游龙堡的徽记。
朝容心头大喜,游龙堡既然派了接头人,看来战况应该有所好转。只要能挫败北燕,就能立威,也算是给了所有反抗北燕的云桑斗士一点希望和鼓励。
几日后,在与云缥缃盘点货品的时候,有个身形高大的粗豪汉子从库房里走了出来,打扮的像是搬运货物的仆役,但是神情却有些似曾相识。
朝容正自纳闷的时候,云缥缃却缓缓退到了外间,显然是有所避讳。
“朝华公主,久违了。”那人走上前来,单膝跪下行礼。
朝容往后退了半步,有些困惑的望着他。
“属下是游龙堡项越,当年在凤凰寨时曾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怎么您一点印象都没有?”那汉子抬起头,有些不满的瞪着她。
朝容这才恍然大悟,失笑道:“原来是项家二公子,快快请起。”
项越大大咧咧的站起来,瞅了眼外间门口缥缃的身影,压低声音道:“殿下身边怎么不见之前那个鬼丫头了?”
朝容愣了一下,这才想到他问的是星纹,神色顿时有些尴尬,苦笑道:“二公子千里迢迢来到盛平,难道是我为了找我身边的侍女?”
“那倒不是,只是随口问问。”项越忙摇头,敛容正色道:“属下这一年都在东奔西走寻找盟友,希望能助游龙堡早日脱困。”
朝容忙问道,“你是从何处过来的?怎么会和苏勒的棉商一起出现?”
“不瞒您说,属下正是从苏勒赶过来的,”项越有些兴奋道:“对了,在苏勒城说起云桑朝华公主的大名,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朝容不由得失笑,道:“是吗?大家都是怎么说的?”
项越有些为难,但他生性豪迈不善伪装,见她问起只得如实道:“有好的当然也有不好的。”
“不好的有哪些?”朝容追问道。
项越犹豫着道:“就是……有说您背弃云桑,投靠北燕的,还有说您自甘堕落,下嫁商贾,带领别的公主抛头露面……大抵就这些了。”
他抬起眼角悄悄瞅了瞅朝容的神色,见她似乎并无不悦,反倒有些欣喜的样子,顿时大为不解。
“殿下一心为国,外间却那般诋毁您,怎么您就一点都不生气?”
朝容莞尔一笑道:“我自有我的考量,外面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对了,这些年外面境况如何?”
如今的苏勒已经今非昔比,除了云桑和西辽的商贾,还有大量北燕客商,所以这样的传言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见她一笔带过,项越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将北燕和云桑对峙的情况简单讲述了一下。
“那你此行收获如何?”朝容迫不及待的问道。
项越面犯难色,道:“那些拥有万贯家财的富商巨贾倒是接触了几个,但是一个比一个铁公鸡,都是一毛不拔。甚至早些年在云桑发迹的皇商,现在国难当头也是畏畏缩缩不肯出头。”
朝容叹息道:“这也怪不得他们,你要是自己经商就知道积累家财有多不易了。当年王朝倾覆,帝都陷落,多少人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家财丧尽?如今云桑没落,北燕壮大,那些幸存的人自然不敢轻易冒险,一旦北燕朝廷追究下来,哪怕躲在遥远的苏勒,怕是也难保不被波及吧?”
“殿下,您怎么向着那些人说话?”项越瞪着眼睛道。
朝容知道自己立场不明,不适合多言,便道:“我是就事论事,你不理解也没关系。当务之急是云桑要打一场胜仗,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观望的人明确立场,决定是否要助我们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