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钧书不觉失笑,半扶半抱将她搀起来,无奈道:“你才发现吗?”
贺廷笑着牵住她的手,仰着小脸道:“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他噔噔噔跑下台阶,飞快地跳上车掀起帘子,朝他们招手道:“回家了,回家了,你们快点!”
“这孩子命苦,生下来就没见过娘。”贺钧书低叹道:“但他从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他娘。”
他尚不知这话对她的杀伤力有多大,只看见她忽然蹲下身,捂着脸失声痛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那边贺廷看到了,也吃了一惊,便又跳下车,奔过来抱住她焦急道:“母亲,你别怕,我已经长大了,以后我和阿爹一起保护你。”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朝容百感交集,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老了,心慌气短,虚弱不堪,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贺钧书弯下腰,将她抱到了车上。
回家的路上,贺廷紧紧握着她的手,倚在她怀里不住地安慰她。
她像一棵树,需要汲取雨露阳光来生长,而如今,他们便是她需要的一切。
安澜也回来了,和音书、芳信等人一起站在大门口迎接,看到贺钧书抱她下车时,都不由得尖叫起哄。
朝容羞得满面通红,只得掀起他的衣襟盖在脸上。
贺廷跑前跑后,驱赶着围观的下人,音书拎起他后颈,笑吟吟道:“小猴头,长高了不少啊!”
姑侄俩打打闹闹,径直往里去了。
齐伯比朝容早到家,却因年迈扛不住牢狱之苦,回来就倒下了,无法出来相迎。
贺廷也不像幼时那般整天粘着贺钧书,晚上吃过饭便自行回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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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一切如旧,朝容却如大梦一场,始终心乱如麻。
贺钧书看着她喝过药后才起身,朝容将他送到了门口。
他见她仍神思不宁,不觉忧心忡忡:“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吧,这安神药好像并无效果。”
朝容转头望去,见安澜和芳信提着灯笼站在不远处的月亮门口,想是为了避讳,所以不曾近前。
她打起精神笑了笑,“若是能立竿见影,那就不是药,是仙丹了。”
贺钧书见她笑了,这才心下稍安,正待告辞,却见她突然抬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他微微一惊,眼中思绪万千,神情既紧张又尴尬。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与其这般煎熬,倒不如今夜就坦白。朝容把心一横,握住他的手道:“钧书,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贺钧书回过头望了一眼,看到芳信正掩口偷笑,他的脸不由得红了,抿着唇跟她走了进去。
“今晚怕是不用我侍候了吧?”芳信眨巴着眼睛,戏谑道。
安澜却神色凝重,有些提心吊胆。
贺钧书此番赶回来,为了救朝容出狱,不惜将贺氏名下的盐铁生意上交给朝廷,并答应协助官府建盐铁司。
如果他知道朝容背着他一直和云桑旧部联络,甚至差点将贺氏拖下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姐姐,你怎么了?咱们也去屋里吧。”芳信拽了拽她的手,好奇的问道。
“不行啊,”她急忙摇头道:“一会儿要是唤人侍候可怎么办?你先去休息,我在这里候着,一旦有什么事我就叫你,如何?”
芳信满口答应,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朝容扯着贺钧书一路进了内室,靠着屏风稳住身形,因为走的太急,所以气息紊乱。
可她不敢耽搁,生怕转眼间心思又变了。
“来,你坐下。”朝容扶他入座,自己却后退两步敛衣跪下,恭恭敬敬拜了两拜。
贺钧书满面怔忪,慌忙起身要拉她。
朝容却不肯起来,以额触地,固执地伏跪在地,磕磕绊绊道:“我……我愧对于你,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向你坦白,不然我就算了死了也难瞑目。”
“什么话呀?”贺钧书便也掀袍跪下,捧着她的肩道:“快起来,我们不是外人,夫妻本是一体,何来愧对之说?我不在的日子,家里大事小事你都处理的极为妥帖,我感激都来不及……”
“不,你不明白,”她心里倍感煎熬,哽咽道:“我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我是慕容翰安插在贺氏的一颗棋子……”
贺钧书的手僵了一下,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朝容闭了闭眼,索性将一切合盘托出。
“朝廷打算对贺氏下手,不仅命我拿下贺氏掌家权,还要将贺氏所有涉及到的生意名目登记造册。他们要吞掉贺氏,还要在南都落成后对你下杀手,以绝后患。”
毒蔓般在心底扎根多日的秘密,倾吐出来后,她只觉浑身一轻。
四周静得出奇,只有她低低的啜泣声。
忍辱偷生比慷慨赴死要难得多,如果当日朝华不救她,让她死在暗箭下,或者后来死在城门上,也好过如今这般煎熬吧?
朝容等了很久,久到她全身僵硬,四肢酸麻,却始终没有听到回应。
她心底陡然升起一股陌生的恐惧,她也曾经历过背叛,她知道那种锥心刺骨的痛。
她害怕贺钧书恨她,也怕他像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