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归那样,将投注在她身上的情谊抽离,一夕之间形同陌路,甚至再也无法相见。
她因这份突如其来的恐惧而颤栗,浑身开始簌簌发抖。
原来她也有眷恋的东西,有比死还怕的失去。
骨肉亲情终不可及,故乡遥远再难回归,唯一能给她真实温情的只有贺家这三个人。
她看重的虚无缥缈,如今才明白,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东西也是那般珍贵。
她战战兢兢的撑起身,眼前空无一人,贺钧书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她惊慌失措地爬起身,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痕,只觉周围云遮雾绕,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揉了揉酸疼的膝盖,一瘸一拐地往外间走去。
刚绕过屏风,却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
贺钧书并没有走,而是定定地站在那里。
“你……你还在?”她惊喜过望,仿佛雪霁天晴,心头突然生出几分希冀,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吧?
他面上仍有伤心之色,却并不看她,只低垂着头不说话。
她怯怯地靠过来,试探着扯了扯他的袍袖,轻声道:“钧书,你跟我说句话好吗?事已至此,我也不求你原谅,我欠贺家的委实太多,这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或者,你心里实在难受,想一个人安静呆着的话,我就先出去。我知道被亲近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还好我那时候有你陪着。”
久伴也会生情,这种春风化雨般的温情比生死相许的爱情更难割舍。
丝丝缕缕,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心里连根拔起一般的疼。
星纹走时,她曾暗中庆幸身边还有贺钧书。
或许因为是盟友,且知晓对方的秘密,所以她天真的以为不会有分离的那一天。
可她却忘了,他们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她有什么资格鄙视痛恨星纹?她与星纹有何不同?
星纹无意间伤害了她,可她却实实在在伤害了贺钧书。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衣袖,轻轻吸了口气,抬起眼睛望着她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他平静得有些可怕,深灰色的眸中透出冰冷的决绝。
朝容心里的希望渐渐幻灭,贺钧书向来待她极好,说话都是温言细语,从未这般冷漠过。
她知道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来,他们就真的完了。
“当年,你叔父上书请先可汗赐婚时,我已有意中人,并且打算请辞离京……”
“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梁王?”他突然打断了她。
“不是,”她别过头不去看他,继续道:“你既然知道我的生辰,想必也清楚我的真正身份了吧?我和朝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但我自幼被俞贵妃送出了宫……”
“你叫你的母亲为俞贵妃?”他似有些诧异,再次打断了她。
说到俞贵妃,她便又伤心起来,强忍着泪水道:“她心里恨极了我,把我当成灾祸的源头,难道我还要唤她一声母亲?”
想起当年之事,她却又开始迷惘起来。
俞贵妃到底有没有告诉慕容翟她不是朝华?
贺庆余请旨赐婚时,慕容翟有没有与她商量?
那时候俞贵妃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决定她的命运,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我现在不想说她,她和我要说的事情没有多大关系。”她理了理思绪道:“当时我决定放下原本不属于我的一切,和那个人离开盛宁,去游历天下,去为朝华报仇……”
“报仇?”
被他再三打断,朝容开始有些不耐,却还是点了点头,“当日她为了救我而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没有机会脱身。”
“我有一事不明,即便当年你是先可汗倚重之人,可到底是云桑的公主,他怎么可能放你离开?”贺钧书疑惑道。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幽幽道:“那时我在盛宁,之所以能一切顺利,有一半要归功于深宫里的俞贵妃。先可汗对她言听计从,而她以为……以为我是朝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