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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录 清欢慢 2006 字 12个月前

这一年九月二十六日凌晨,望海堂主人贺钧书离世,时年三十一岁。

据参加入殓仪式的宾客说,逝者双手双足皆由黄金所铸,双眼也已失去,代之以一对世所罕见的黑色宝珠……

城中商贾还发现一件怪事,自打贺钧书去世后,众人就再也没见过他的儿子贺廷。

这孩子年仅九岁,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娇儿。别说北燕朝廷,就连贺氏内部也没把他当回事,大家一致认为他必是个付不起的阿斗。这种形势下,宁可扶植大小姐贺音书,再不济就是朝容那个外族人也行,反正绝对不能让一个幼弱无知的孩童当家。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贺廷在贺钧书去世的次日,便主动加入了贺拔的复国会,并接替其父成为少主。他眸光沉毅,神色庄严,像一个坚定的殉道者,在朝容和音书的目送下,一步步走出了白幡招展的幽暗庭院。

侧门外响起车马声时,音书再也忍不住飞奔下台阶,踉跄着追了出去。

片刻之后,她在齐伯的搀扶下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朝容缓步走过去,温柔而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总有一天我们还会重逢。”

音书一把抱住她,伏在她怀里泣不成声。

贺廷拜别她的时候,想向朝容讨一样东西。

“阿爹这里原本有个东西,您把它给我吧。”他将手在心口点了点,强忍着背痛道。

朝容努力平复着激烈的情绪,摇头道:“不可以,你阿爹生前最疼你,怎么会舍得让你背负仇恨?”

“我是他的儿子,我理应为他报仇。”他执拗道。

“仇恨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把他搂进怀里,爱怜地抚摸他稚嫩的肩,“你年龄还小,若被仇恨压着,是无法好好长大的。当务之急不是报仇,而是自保。”

她到底没有给他那枚钢锥,却把自己的软剑系在了他腰间。他太瘦小了,那条锦带绕了差不多两匝。

她低头帮他整理衣袍时,想到人生无常,将来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见面,眼泪忍不住滴落在手背上。

贺廷心潮起伏,哽咽着唤了声:“阿娘——”然后在她失神之际挣脱怀抱,转身奔了出去……

“以后这个家只能靠我们俩了。”朝容揽着悲伤的音书道。

“嫂子,我都听你的。”音书虚弱地点头道。

十月初六,在停灵十日后,朝容终于等来了朝廷准许离城的赦令,与音书一起护送贺钧书的灵柩离开盛平,前往遥远的望海郡。

送葬队离开后没多久就出事了,先是朝廷得到密报,失踪数年的梁王慕容归到了永嘉,号召当地商贾和百姓冲入营房,擒获守军统领呼罗布鲁,重新掌管永嘉。

镇守永安的哈不苏见状立即倒戈,放弃了暂时掌管的永安城统治权。

慕容归已着手重建商会,并将贺钧书的惨死公布天下,北燕朝廷与民争利的丑恶嘴脸再难掩藏,人心尽失。

一时间贺拔、云桑、西辽、苏勒甚至部分北燕商人也都纷纷支持。

其势如虹,大有重整旗鼓杀回盛宁的势头。

而朝廷自打南征失利后就处处受制,对于永嘉更是鞭长莫及。

偏偏在这时,负责带兵围剿韩王的雍王因指挥不当,导致韩王府兵趁势反扑,以致陪都大乱,街巷之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大户人家纷纷关门闭户,令府兵家丁武装待命。

城中最早的两个大户是韩王府和望海堂,后来慕容翰即位,随着盛平坊市的建立,雍王的势力越来越雄厚,慕容翰有心打压,便又分权给韩王,将二王维持在旗鼓相当的地步。

只因雍王府向来嚣张跋扈,而韩王府却低调谨慎,外人便都以为雍王一家独大。

当年慕容翰查抄梁王府、下令捉拿慕容归时定的罪名是弑君谋逆,如今慕容归重回永嘉,却宣称真正弑君的人是慕容翰,说他不仅杀父夺权,还派人暗害了时任贺氏家主贺庆余,只为了吞并贺氏财产,来填补国库的无底洞。

慕容翰早年因治国理念与慕容翟不同而遭受冷落,甚至被派去镇守边关。

相比之下,慕容翟更喜欢三子魏王慕容谈,因为魏王向来最会揣摩父汗心思,且会变着法的迎合,就连国相提议在盛宁建立坊市时,他也是诸王中最先响应支持的。

众所周知,慕容翰上位后倒行逆施,将先可汗颁发的政令废除了不少,又驱逐朝中外族大臣,可算大失人心,加上力排众议修建南都,然而南都尚未落成,却又抓了主持修建工事的贺钧书,并严刑拷打致死。

讣告传到南都后,贺氏所有工匠一夕之间全都撤离,只留下了偌大的烂摊子。

慕容翰为填补因穷兵黩武导致的国库空虚,正派心腹强行接手贺氏的每一处生意,从石器、木材、骡马、粮食到小本经营的棉麻店都不放过,此举更是坐实了他为侵吞贺氏暗杀前代家主贺庆余的罪名。

永嘉本是大都会,消息最灵通,传播的也极快极广,这下子先声夺人,令北燕朝廷大失颜面。

这些年慕容翰一边防着来无影去无踪的慕容归,一边防着老谋深算的慕容承德,还要警惕掌管北燕刑狱的雍王,自然就顾不上眼皮底下的魏王。

盛平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