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穿戴整齐的朝容点了芳信的睡穴,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回廊尽头的客房亮着灯火,她心潮起伏,激动异常,连日来的疲惫和不适似都消失了。
出于谨慎起见,她还是携带了冰刃和暗器,好在并未用上。
那道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便开了,外间垂手侍立着一名高瘦的仆人,躬身道:“夫人请进。”说着掀开了帘幔。
朝容屏气凝神,觉察到里间的确只有一人的气息,便点了点头道:“有劳。”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里间是会客的小厅,桌椅俱全,灯烛辉煌,但空无一人。
朝容正纳闷时,听到外边那仆人退出去关上了门。
“公主,别来无恙?”便在这时,罗幕后响起熟稔亲切的声音。
朝容心头一震,差点迸出泪来。
她喘了口气循声望去,看到薄幕上映出一大片暗影,像是有人歪在太师椅上。
一别经年,能在此地与慕容归重逢,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我……一切都好,”她喉咙发紧,哑声道:“多谢王爷挂念。”
“请坐。”里边那人略微抬手,声音中有掩不住的病气。
朝容谢过之后,摸索着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
贺钧书生前暗中效忠于慕容归,如今望海堂出了这么大的事,慕容归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他此番出面到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久未与外界来往,早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他的真实处境,这才觉得意外吧?
“王爷来此……是为了贺氏?”她迟疑着开口。
那边沉默了一下,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
朝容耐心等着,可他并未回答,半晌后才语声恳切道:“钧书的事,我深感遗憾。听说公主哀思过度,以致行程延误……本王实在放心不下,正好途经金罗江,便赶来探望。”
朝容有些怔忪,她不过是晕船而已,想不到外界竟都在瞎揣测。大概是心虚吧,听到‘公主’两个字,她便觉得无比刺耳。
从日湖归来至今,贺钧书有无数机会开口,可他为何从来不问?他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好奇她为何假冒朝华?
如今他不再唤她阿容,便是明显将她和从前区分开了。
可若不叫公主,那该叫什么?贺夫人吗?
她抬手摸了摸衣襟里那枚箭簇,方才纸条上的落款和这箭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他知道她一定认得。
她有些自嘲般摇了摇头,打起精神如实道:“我只是不习惯走水路,晕船有些厉害,这才登岸修养。王爷这些时日……可还好?”
真的是顺路吗?他是大忙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僻之地?
朝容心下虽狐疑,却不敢多问。
“我一切都好,”他似是吁了口气,淡淡道:“如今贺氏是公主主事吗?”
朝容心生警觉,沉吟道:“望海堂如今元气大伤,早就今非昔比,贺钧书死后,他的儿子就失踪了,我寻思着,多半是被贺氏元老暗中接走了。若他还在的话,我兴许能以嫡母的名义,慢慢把持贺氏的生意,如今却是万万没有借口了。等贺钧书下葬后,我这个被……燕国指派到贺氏的云桑人,又能落得几分好?”
“公主有何打算?”慕容归问道。
朝容一时有些犯难,她如今已不是朝华,哪敢再对他推心置腹?
帘后传来一声叹息,慕容归幽幽道:“你以阿容的名义来到燕国,目的想来与我无关。既如此,那我知与不知,恐怕丝毫不影响你的意图。我们仍可以像从前一样,做互相扶持的朋友、同伴。”
朝容喉头发堵,半天说不出话来。
罗幕微晃,里边又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她心底一酸,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殷玉尘,又想起了朝华,恍然发现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一道垂帘,还有两个逝去的故人。
“姑娘……”慕容归忽而改了称谓,朝容眼圈蓦地发红,听到他沉声道:“早些年,曾对姑娘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原谅,那时候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他说着微微欠身。
朝容下意识地站起身,有些局促道:“若要论是非,错的本该是我,王爷别往心里去……”说着不禁落下泪来。
“姑娘快请坐。”他的手动了动,像是要掀起帘子,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见她坐下后,才缓缓问道:“你好像不喜欢我叫你公主,可叫姑娘又太生分,我们到底相识多年,你不曾出卖过我,我也不曾辜负过你,就算恩怨一笔勾销,情分也总该有所残留……”
他没再往下说,大概是等着她自报家门。
朝容惨然一笑道:“不瞒王爷,我原本就叫阿容,当年朝华流落民间时,随口冒了我的名。”
慕容归愕然半晌,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你们是?”
朝容咬了咬唇,把心一横道:“亲姐妹,只不过她一直养在云桑宫廷,而我流落他乡,不为人知。”
他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一把抓住身畔罗幕,有些迫切地追问道:“那她如今在何处?”
朝容满面痛苦,喘了口气颤声道:“您别问了,等该说的时候,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到底是燕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