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磕磕绊绊,到底还是平安回到了望海郡。
这边的城池皆依山势而建,从高处俯瞰时,能看到海边成片的渔村。
按照贺钧书的嘱托,他的坟冢建在东边的高山上。
每天清晨,第一缕朝阳会最先照到他的墓碑上,一点点映亮先夫望海堂贺钧书几个字,春日的暖风拂过野花芳草,不知会吹到哪里去。
贺氏的根不在望海郡,这里只是他们的栖身之所。
“我们的故乡远离大海,”旁边的音书掠了掠鬓发,语气缥缈而忧伤,“听我父亲说,那里只有大漠和草原,可如今早被达奚人侵占,而我们的族人四处漂流,永远都无法聚合了。”
朝容不觉心下恻然,安慰了她一番后,问道:“营建南都的工匠们也不知逃往何处了,能否将他们寻回?”
“北燕朝廷正大肆接管我们的商号,他们哪敢露面?”音书抹了抹眼睛道:“一旦冒出头,可能就被收编为达奚奴隶了。”
“也不知道盛平局势如何了。”朝容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叶,怅然地转向了北方。
“嫂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音书也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朝容愕然道:“回哪里?”
“盛平啊,”音书握了握拳,激动道:“我们要为兄长报仇,还要夺回贺氏的一切。”
朝容诧异道:“你不怕?”
音书愣了一下,想到贺钧书死时的惨状,不觉打了个寒颤,却又不愿露怯,定了定神道:“我、我跟着你……有什么好怕的?”
朝容莞尔一笑道:“那你可得听话。”
音书挽住她的手道:“我何曾忤逆过你?”
朝容笑着揽住她道:“没有,你最乖了。”
起先,身为外族人,朝容想插手望海郡的事务并不容易,哪怕有音书和望海堂旧部的鼎力支持,可这边的贺拔人却始终对她心怀戒备,直到这年初夏,北方的消息逐渐传了过来……
**
贺钧书的死在各地商界引发轰动,逃亡在外的慕容归趁机收回永嘉,并推翻了北燕朝廷任命的城主府,联合各族商贾重建商会。掌管永安城的哈不苏见势不妙,立刻倒戈,于是原属于慕容归封地的永嘉和永安又回到了他手中。
慕容翰闻讯大怒,立刻命同在盛平的雍王发兵擒拿韩王,怕他和慕容归里应外合图谋不轨,奈何两王实力不相上下,交战之时引发盛平动乱,隐匿在城中的云桑探子和贺拔旧部趁机浑水摸鱼,使得局势一发不可收拾,雍王趁机逃出盛平,不料却落在奉王命驰援的魏王手中。
两人虽是兄弟,但向来有旧隙,雍王唯恐魏王趁机落井下石,于是买通看守,脱身后径直奔去了盛宁。不料魏王早就设好了局,他刚一到盛宁便被慕容翰拿下,并以玩忽职守的罪名入狱。
魏王围困盛平期间,商人本性萌发,在谋士的牵线下和城中富户达成协议,只要奉上重金便可暗中协助其出城,韩王的心腹混迹其中,成功脱困后径直去往雪峰山深处,向驻守千秋城的齐王慕容承义求救。
齐王和韩王、梁王、鲁王是亲兄弟,如今鲁王早已作古,梁王被迫颠沛流离,韩王府危在旦夕,他怎能坐视不理?
而且齐王脾气火爆,为人直爽,多年来始终对父王的死耿耿于怀,哪怕叔父慕容翟刻意拉拢,也坚决不给好脸色,这才被贬去千秋城,看守囚禁其中的云桑宗室。
朝容忍不住想,当年殷玉尘能见到天成帝,恐怕不是巧合,那会儿他还效命于慕容归,而千秋城又是慕容承义的地盘,恐怕其中少不了慕容归的运作。
慕容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于公于私,他都没理由撮合她和殷玉尘,朝容实在是百思不得。
如今形势严峻,也容不得她胡思乱想。
齐王带走驻兵后,千秋城防备空虚,正是解救族人的绝好时机,可惜她没有兵马,而游龙堡这边倒是搭上线了,可惜远水接不了近渴……
听说齐王派兵把守着盛平通往王城的关卡,彻底截断了魏王的后路,也就是说魏王包围了盛平,但齐王又包围了魏王,但那时候正值隆冬,粮草从何而来?
已经过去了数月,却不知战事如何,只知道北燕朝堂一片混乱,慕容翰为了独揽大权,残酷镇压有异议者,就连德高望重的都元帅慕容晦都遭他贬杀。
算算时间,她在金罗江畔遇到慕容归时,他应该已经收回了永嘉和永安,可他为何不留在温暖富庶的南方,却冒着严寒北上?莫非是去盛平主持大局?
对于盛平来说,望海郡堪称天涯海角,实在遥不可及,加上战事的原因,传递消息更是难上加难,等那边的战局状况送出来时,想必一切早就尘埃落定。
贺氏自然想借机搅乱浑水,而朝容和北燕有灭国之恨,这种时候便也顾不得其他,只能与她联手。
在安澜的牵线下,朝容与游龙堡的当家人项飞秘密会晤,并将天成帝身亡的消息透露给他,项飞大为震惊,原来他早就派弟弟项越前往北燕,可一直打探不到天成帝的行踪。
朝容又将多年前云桑刺客留下的玉牌给他看,让他不要再对云照夜抱希望,南方朝廷安于现状,只要战争不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