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容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如陷火海,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心里五味杂陈,先是震惊,继而是惶惑、迷惘,更多的却是激喜。
朝华还活着?她竟然活着!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激动的?可是孙定为何瞒着她?
她想起了贺钧书意味深长的话,也想起了顾若云暧昧不明的眼神,还有程曦执意让她回来看一眼……原来如此?
他们都知道,那么多人都知道,她多年来为之奋斗的,不过是一场笑话。
不一会儿,另一头的客人也参与了进来。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据伙计说,大半年前,陆家小姐上京走亲戚,不知从哪里招惹了一个武艺高强的怪物,悍勇如猛虎,敏捷如隼鹰,而且体型庞大,打又打不过,抓又抓不着,上个月不知用了什么机关,总算擒获那个怪物了,因他并未伤过人,所以只将他用铁笼装着远远送出了成州地界,谁成想不到一个月竟又回来了……
“那怪物究竟生的什么样?是男是女?”有客人听得津津有味,凑过来问道。
“外人哪里知道?就连烈风堂的帮众,也都未必见过,传言说是青面獠牙,手如铁爪,力大无穷,而且百毒不侵,可怕的很。能对小姐感兴趣,那必然是男的。”
……
后面越传越玄乎,朝容便不再旁听,径直上楼去了客房。
等到夜深人静,她换上便于行动的短衣,带上佩剑出了客栈,一路飞檐走壁,绕行去了城东
附近有条河,河边秋风呼啸,落叶翻飞。
朝容生怕附近有巡夜的,遂伏低身子,藏在芦苇丛中,留神观察着周围。
静候了半刻钟,见四下里并无动静,她这才舒展了一下四肢。
正欲施展轻功渡河时,却见对面高墙下闪过一个庞大的黑影,远远望去,竟不似人形。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怪物?
朝容错愕之际,那黑影已拔地而起,跃上了数丈高的院墙,一路巧妙地避开跺口风灯,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可那墙内并未传出示警声,显然还未察觉到。
朝容心头大骇,便也顾不上别的,提气一跃,疾掠了出去,蜻蜓点水般踩过漆黑的河面,几息功夫便纵到对岸,飞上了墙头。
里面院落重重,道路曲折绵延,守夜人提灯来回走动,戒备不可谓不森严。
朝容漫无目的地在屋顶上纵跃,只觉身陷迷宫,难辨东西。
记忆中的烈风堂雄浑壮丽,高阔如山岳,可如今暗夜里看去,却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不起眼,甚至中间那座曾经当做殿堂的议事厅也平平无奇。
到底是她变了,还是烈风堂变了?她只觉满心惶惑。
正胡思乱想之际,不远处隐约传来喊杀声。
朝容侧耳倾听,发现那动静竟来自后院,想到如今哥哥们都已娶亲,生怕吓坏了嫂子和侄儿侄女,最担心的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朝华。
朝容越往前行,越觉得景致熟悉。她猛地惊觉,那不是她昔日的住处吗?只是那院子似乎拓宽了,还栽种了不少花木,远远便能闻到清幽的花香。
院外的巷道里,数十人打着灯笼,提着兵器,正浩浩荡荡赶了过来,为首那背负双刀的魁梧汉子,赫然便是许久不见的孙定。
朝容甫一看到孙定,不觉怒火中烧,胸中满是激愤,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难怪重逢时会觉得他不对劲,原来……他根本就不想让她回去。
朝容按捺住激动,待他们过去后,才悄无声息地掠上了厢房,伏在屋脊上朝下张望。
却见院中刀剑嗡鸣,火把林立,铁桶般围着一个……
影影绰绰有些看不清,她揉了揉眼睛,只见中间那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物挟着风雷之势,正怒吼着横冲直撞,帮众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破了一角豁口。
眼见那庞然大物就要撞出去了,却听得一声怒喝,“别让他跑了。”
孙定挥舞双刀冲过去迎战,那怪物赤手空拳,又有些气力不济,很快便退了回去。
夜色里,那怪物的眼睛竟闪着幽幽绿光,朝容心下一凛,竟不敢直视。
猛地听见锣鼓喧天,就见那怪物惨呼了一声,抬手死死捂住耳朵,样子狂躁,暴跳如雷。
就在他分神之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一个锦衣男子越众而出,大声指挥众人摆弄那张大网。
朝容认出他便是二哥陆建瓴,心头不觉悲喜交加,差点要跳下去相认。
但那锣鼓声太过紧密,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乐器,钢椎般钻入耳膜,绕是她内功颇有造诣,一时也有些难以抵挡。
底下修为较浅的帮众早就抱头鼠窜,像是经历地震一般东倒西歪,要么扶墙要么抱树,只有陆建瓴率领的执网者还挺得住。
朝容运动相抗,大约半刻钟后,怪异的刺耳噪音总算停了下来,再往下看时,那怪物早就被捆了个结实,正蜷成一团,时不时发出凄厉的哀鸣。
先前结阵的帮众们早都退下了,这会儿院中只剩下陆建瓴、孙定和八名堂中高手。
朝容潜伏在黑暗的屋脊上,他们竟无人察觉,想来大概是武功同出一脉,她身上又无杀气或敌意,这才被忽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