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孙定缓缓走出来,不敢抬头看朝容。
朝容心下五味杂陈,竟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和怨恨,可也不想再和他说任何话。
孙定见她转身欲走,连忙追上来唤道:“大小姐……”
朝容别过头,漠然道:“让开。”
他噗通一声跪下,全然没了昨夜的杀伐之气,有些颓丧地举起佩刀,颤声道:“您杀了我吧,只要您能别再生气!”
朝容冷笑一声,本欲出言相讥,却又怕他真做出什么,便咽了回去,深吸了口气道:“我对你无话可说,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当我没回来过……”
孙定眼圈一红,竟满面委屈,举刀便往脖子上抹去。
朝容心头大骇,抬脚往他右腕踹去,佩刀脱手而飞,但他脖子上已然出现了一道血痕。
她想起朝华颈间缠着的丝帕,凄然一笑道:“到底相识一场,何必对我苦苦相逼?”
“相识一场?”孙定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失声道:“我追随您近十年,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那次我陪您去鹿鸣镇,回来差点被堂主打死……可在您心目中,我们的情分不过如此……”
朝容一时哑然,愣愣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历尽千辛将公主带了回去,她大难不死,自然要以您的名义活下去。整个陆家,只有我知道真相,我比谁都煎熬,北燕乃虎狼之地,我整天提心吊胆,生怕您吃苦受罪,可公主她……意识混乱,除了我谁也不认,我根本无法脱身,等她精神稳定下来,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再见到您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我生怕乱了您的心志,便什么也不敢说,想着来日方长……”他抬起袖子抹了把眼睛,按捺住激动道:“没想到您竟然自己回来了。”
“昨晚……”朝容迟疑着道:“你发现我的踪迹了?”
孙定一头雾水,茫然道:“昨晚您在哪里?我是看到公主那个箭簇,才知道您回来了,我知道您一定会来祭拜夫人,所以过来碰运气。”
“起来吧,”朝容语气复杂,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和我姐姐……很亲密?”
孙定站起身正在拂衣上尘土,听到这话神色一僵,低下头道:“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年受创严重,虽勉强捡回一条命,可心智却稚拙如孩童,我照顾她,就像照顾幼年时的您……”
朝容叹了口气道:“我爹爹和哥哥们都没有发现异常吗?”
孙定道:“若是夫人在世,兴许能看出什么,但堂主和少爷们……”他摇了摇头,“您也知道,当年他们都太忙,和您相处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
朝容的神色逐渐柔和下来,苦笑道:“是啊,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远比和他们在一起的要多。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那时候好天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孙定有些动容,哀哀的凝望着她。
朝容迎视着他的目光,沉吟道:“家里人对姐姐怎么样?”
孙定道:“便如同对您一样,大堂主和上将军都很愧疚,后悔当年不该告诉您真相,他们除了全力剿灭盘龙山匪患,便是加倍对……公主好。”
“还有后来过门的两位少夫人,也都对公主照顾有加,下人们更是不敢怠慢半分。”他颇为欣慰道。
朝容也渐觉宽心,想起昨夜之事,忙问道:“那个怪人怎么回事?”
孙定面带愤慨,无奈道:“开春那会儿,公主精神有所好转,上将军邀她去上京小住,她没有拒绝,大少爷便命我带人护送她出门,去的时候一路都顺风顺水,可回来时便出了意外。”
他说是在上京外遇到的,当时众人下车歇脚,朝华也出来了,在河边散步时,那怪人突然从树林里冲出来,站在对岸呆呆地望着她,随从们都吓坏了,可平日惊弓之鸟般的朝华却若无其事,不仅不怕,还给那怪人留了食物和水,自那以后就被黏上了。
那怪人武功深不可测,但神智失常,疯疯癫癫,没人知道他的底细,也没人知道他和朝华是否旧相识。他一路跟踪到成州后,便在烈风堂周围游荡,一到晚上就出现在朝华卧室对面的屋脊上,天一亮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院子里人心惶惶,朝华却很平静,还让人准备了毯子和雨伞,用梯子送到了他栖息的地方。
事情很快在城中传开,为了她的名誉,烈风堂只得大力防范,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怪人擒获,远远送出了成州,没想到他竟又找了回来。
“那怪物生的什么样?真像外边传闻的青面獠牙?”朝容疑惑道。
孙定面露嫌恶之色,点头道:“何止呀,他的眼睛也是绿色,手足都比常人要粗大许多,平时在野外游荡,靠捕获鸟兽虫鱼为食,害怕火和噪音,完全不像是人。”
朝容愕然道:“那他要是饿极了,是不是连人也吃?”
孙定苦笑道:“这谁知道?但愿老天保佑,他别再缠着公主了。”
朝容沉吟道:“她究竟为何要跟着姐姐?因为她漂亮吗?若是这个原因的话,我倒是可以把他引走。”
孙定大吃一惊,摇头道:“不可以,这太危险了,如果他狂性大发,你孤身一人如何应对?”
朝容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