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里都是极重要的物品,包括贺钧书的遗物,朝容第一时间打开检查,竟意外地发现一切完好无损。
她生怕再有意外,便提前打开了贺钧书托她转交给贺廷的盒子。
里面是一卷帛书,上面写着极漂亮的簪花小楷,可字与字之间毫无关联,打眼看去并不成文。
真正让朝容如遭雷击的是落款,那个殷红的图章不是别的,正是朝华那枚箭簇上的纹样。
哪怕箭簇早还给了朝华,但上面錾刻的纹样却早就烙在了她心底。
她捧着帛书的手不由剧烈颤抖,难道这是朝华留下的?也就是说……贺廷是她的孩子?她和慕容归有过一个孩子?
脑中一片晕眩,帛书上的字突然像星斗般浮起,绕着她回旋飘荡……
她猛地醒过神来这是一篇回文诗,内容颇多隐晦,难怪贺钧书看不懂。
说的是一个女子孤身流落在外,国破家亡,误信胡虏,所托非人,忍辱负重之下终报大仇。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稚子无辜,如遇有缘人,恳请收留,若能示若己出当不胜感激,并说她此生都不会寻找,也不会相认……
那块锦帛质地上乘,澹青底上织着吉祥云纹和参天古桑,又用暗金色丝线起着繁复的篆字‘风流云散,沧海桑田’八个字,这是云桑皇室御用之物,朝容在天宝阁的藏书中看到过。
难怪她会觉得贺廷熟稔亲切,而贺廷也对她毫无戒备,原来,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是血脉至亲。
得知真相后,朝容久久不能平息。
贺廷是云桑人和达奚人的血脉,却继承了贺拔的复国大业,何其可笑?
而慕容归压根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朝华虽幸免于难,可也得到新生,再也不记得她曾有过一个孩子。
接下来的好几天,朝容都忧心忡忡。
这一日,行至中途时,忽听得车队后边起了骚动,音书立刻探头去看,就见一个仆人慌里慌张道:“大小姐,那个怪人出现了,好可怕……”
音书立刻下令停车,并亲自去查看,朝容不放心,只得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护卫们皆严阵以待,神情警惕地瞪着两丈外的灌木丛。
朝容刚一下车,就听得风声簌簌,一个九尺来高的黑影倏忽到了眼前。
护卫们皆惊叫道:“夫人小心……”
朝容只来得及将音书护在怀里,抬起头就见面前多了个庞然大物,虽直立行走,但更像巨猿。
那怪物身上带着刺鼻的腥臭,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抽出佩刀横在身前喝道:“你要做什么?”
怪物一低头,嘴里叼着的东西掉落在地。
音书吓得尖叫了一声,紧紧抱住了朝容。
怪物则蹲下身,拨了拨那血淋淋的东西,仰头冲着朝容呀呀怪叫,虽听不懂何意,但语声凄切,令人心恻。
“这是……”朝容定睛一看,愕然道:“手?”
那熊掌似的东西,竟是一只黑魆魆的断手,创面参差不齐,像是被利齿咬掉的。
怪物举起光秃秃的右腕晃了晃,可怜巴巴地瞧着她。
众人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都不禁头皮发麻。
朝容吸了口气,转向音书道:“他这是……赖上咱们了?”
音书硬着头皮,悄声道:“我可以试试。”
朝容紧张道:“你有把握吗?”
音书讪笑道:“烂成那样了,肯定没法接上,只能包扎一下,让伤口不要蔓延。”
朝容还刀入鞘,只觉头大如斗。
音书不愧是医者,很快便冷静下来,捡起断手下令原地驻扎。
朝容悄悄摊开手掌比了一下,嘀咕道:“人的手掌怎么会这么大?”
音书也很纳闷,困惑道:“我也没见过。”
怪物衣衫褴褛,面目肿胀,像是中毒一般泛着青紫色,皮肤上沾染了一层尘垢血污,赤着的双足沾满污泥草屑,脚底像是皲裂的树皮。
音书配制了最浓的麻沸散,可他喝下后竟毫无反应,朝容从旁看着,不觉胆战心惊,望向音书道:“怎么办?”
“要么绑起来?”音书忐忑道:“毕竟不是谁都有关公的耐力,若我给他剔腐肉时,他疼得受不了,一掌拍碎我的脑袋怎么办?”
怪物像是听懂了她们的对话,主动将左手伸了出来。
朝容让人找来绳索,将他的左臂贴着身躯捆在树桩上,又将他双脚也牢牢缚住,这才让音书开始医治。
芳信和安澜探头探脑,远远瞧着,见那怪物竟乖乖束手就擒,不由很是惊诧。
“他真的是人吗?”芳信好奇道。
安澜思忖道:“恐怕要洗干净了才能知道,如今这眠模样,哪里看得出人形?”
“夫人和小姐为何要收留这么个怪东西?”芳信莫名其妙道,“他胃口实在太大,再跟下去,我们就得挨饿了。”
安澜忍俊不禁道:“这哪里是夫人和小姐能决定的?他一直尾随着,撵又撵不走,打又打不过,若能收归己用,倒是也不错。”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就见朝容迅速抽刀做戒备状,护卫们也都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