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信瑟瑟发抖,拉着安澜颤声道:“姐姐,咱们离远点吧,我害怕……”
安澜虽想上去看个究竟,可经不住她软缠硬磨,只得挽着她走开。
朝容抹了抹额上冷汗,真是虚惊一场,他方才虽然因为剧痛挣断了身上的绳索,好在并未有异动。
她此刻便如同音书的护法,全心全意地守着她,看她用薄如蝉翼的小刀一点点剔除残肢上的腐肉,再用棉纱蘸着烈酒清洗,最后一点点敷上药包扎。
等做完这些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而她也累得近乎虚脱。
朝容一把揽住她,柔声道:“好了?”
音书靠在她肩上,无力地点了点头。
安澜和芳信早就准备好了热水,朝容将她扶到帐篷后,两人立刻过来侍候她梳洗更衣。
“小姐,要不让那个大家伙也洗洗吧,他身上好臭。”芳信小声道。
音书闭了闭眼睛,苦笑道:“你懂什么?就算把三江两湖的水都倒出来,也洗不掉他身上的异味。”
“这是为何?”芳信瞪大了眼睛,朝容和安澜也满脸迷惑。
音书喘了口气,满面疲惫道:“那人身中奇毒,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如果没有解药的话,五脏六腑会慢慢腐烂。一般人受了伤,伤口会慢慢结痂愈合,但他的身体好像没有自愈能力,那只手不是新伤,而是旧伤溃烂导致的……”
旁边三人听得毛骨悚然,芳信苍白着脸,瑟缩了一下道:“他不会是活死人吧?”
朝容背上不觉冷汗涔涔,安澜也面露恐惧。
音书瞥了她们一眼,失笑道:“活死人可不用吃饭。”
“那吃什么?”芳信眨巴着眼睛,天真地问道。
音书懒洋洋抬手,在她粉嘟嘟的颊上道:“吃人呀!”
芳信吓得一个哆嗦,朝容和安澜却被她逗乐了。
音书在休息,其他人不敢靠近,许是伤口太疼,那怪物有些狂躁,看到人就怒吼,作势要扑,于是没人敢帮他去解脚上的绳子,朝容只得亲自过去帮他。
看到她的时候,他身上戾气渐收,可那两只眼睛鬼火莹莹,在暗夜里闪着诡异的幽光,看得朝容心里直发毛。
她突然想起了朝华,她是比音书更柔弱的女子,可面对眼前之人时竟丝毫不惧。
“她是我姐姐,”她鼓起勇气,低声喃喃,自言自语般道:“你能分得清吗?”
他没有言语,只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她硬着头皮解开了绳索,举起烛台缓缓凑近,想看看他断腕处有没有渗出血,他却猛地往后一缩,一把拍飞了她手中的蜡烛。
“夫人?”安澜带着几名护卫站在丈许外,见状关切地惊呼道。
“我没事。”朝容连忙出声。
话音刚落,那怪物便腾起身窜进了夜色中,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朝容心头莫名一空,吩咐人准备些饭菜放在树桩旁,希望他饿的时候自行来取。
离沉沙河越来越近,朝容愈发心绪难宁。
安澜悄悄来报,说慕容归占领了陪都盛平,短短半年间已经拥兵数万,北燕大有分裂之势。
朝容忙着部署,无瑕顾及其它。
而音书则一门心思医治那个怪物,如今两人日渐相熟。她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用牙齿从右腕上解下一条辩不出颜色的脏手帕,咿咿呀呀得比划着。
音书让人洗去污迹,展开后发现上面绣着比花还精致的字迹,看上去是一个女子的手笔。
她立刻兴奋地去找朝容,叫道:“嫂子,他叫劫生,是劫后余生的意思,这上面还说他虽样貌可怖,但不会轻易伤人,若有人发现行迹,可去烈风堂报信,有重金酬谢,咦,烈风堂是哪里?他的家吗?”
朝容满腹狐疑,接过帕子仔细一看,竟发现那字迹和帛书上的一模一样,想必是朝华留下的。
“烈风堂是辽国的一个镖局,”她定了定神,如实道:“距此八百里,报信怕是不划算。”
何况那只是朝华的一厢情愿,烈风堂根本不认这个人,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要将他送走。
他到底是朝华的什么人?孙定究竟有没有隐瞒什么?朝容有些失神地想。
也许等到了沉沙河,与舅舅会和后可以打听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