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好好休息,咱们晚上还要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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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焱遇刺后,朝中人心惶惶,军中群龙无首。
慕容翰有意让魏王慕容谈挂帅,可他前些年被在韩王和齐王打得抱头鼠窜,虽说侥幸捡回一条命,可威望尽失,意气消沉,实在不堪重用,无奈之下,慕容翰只得亲征。
而朝容带着劫生行了一夜,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联军的驻扎地。慕容归早就派亲卫在路口接应,可见面后他却依然隔帘说话。
朝容满腹狐疑,提出要开诚布公。
她生怕有诈,不觉紧张起来。而劫生与她并肩作战数年,早就心有灵犀,受她情绪感受,立刻便进入备战状态。
见他张牙舞爪目露凶光,暗卫们顿时警觉,厅中顿时杀气腾腾,恶斗一触即发。
便在这时,里间传来一声幽长叹息,“这是盟友,不得无礼,尔等速速退下。”
说话间垂幔微动,一名文士徐徐走出,冲朝容行礼道:“王爷请姑娘入内叙话。”然后亲自屏退了跃跃欲试的护卫们。
朝容并不认得此人,见她神色迟疑,劫生率先一步上前,一把掀开帷幔让她进。
“这位是……”里边传来慕容归的声音,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这次明显有些不悦。
朝容忙冲进去道:“王爷息怒,他是我的……”
里间光线幽暗,中间长桌上是巨型沙盘,四壁挂满了舆图,临窗坐着一人,身形消瘦,面容枯槁,哪怕沐浴在天光里,依旧显得憔悴疲惫,看不出半点朝气。
可那轮廓五官还是极熟稔的,朝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坐在一张形制古怪装着轮子的木椅上,裹着狐裘,膝上搭着绒毯,神色从容淡定,丝毫不见意气风发之态。
朝容愣了愣,有些失神地望着他,而近在咫尺的劫生也有些错愕。
慕容归淡淡一笑,眸光在她脸上流转了一圈,然后落在劫生身上,似有些好奇般上下打量着他。
朝容深感冒昧,心里很是愧疚不安,“王爷这是……”
“老毛病了,”慕容归抬手拿掉膝上的绒毯,缓缓扶着把手站了起来,“让你见笑了。”
他有些吃力地走到旁边的座椅前,拍了拍垫子柔声道:“阿容,快过来坐。”
久违的称呼让朝容心潮澎湃,眼底不禁涌出泪意。
他像是没有觉察到,依旧热络地招呼着,又是拿点心又是倒茶,而朝容却如坐针毡,不知所措。
“我去过上京了……”良久,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他在她旁边落座,语气宁和道:“顾夫人背信弃义,也算遭到报应了。”
“殷玉尘……”朝容鼓起勇气凝视着他,“根本不在上京……”
慕容归似有些惊讶,“哦?顾夫人怎么说的?”
朝容苦恼地摇头道:“她不会告诉我的,我也不敢表现得有多渴望知道,她只想看我痛苦煎熬。”
慕容归拧眉望着她,又望了望门口沉默地像堵墙的劫生,意味深长道:“万事皆要讲缘法,有时候,老天就喜欢看我们所得非所愿,所遇非所求。就像我,年少时忍辱负重,一心想要匡扶社稷,让大燕团结统一。可后来,我却成了亲手分裂大燕的罪人。”
他的语气颇为沉重,朝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王爷,你去过成州吗?”她突然问道。
慕容归疑惑道:“什么成州?”
朝容见他神色间并无异样,苦笑着垂下眸子道:“那是我的家乡。”
慕容归纳闷道:“为何这么问?”
朝容没再多说,想着他若有心自会去查,若是浑不在意,那她也没有办法了。
“你的族人中出了位女英雄,才十来岁,”慕容归颇为赞赏道:“千秋城破后,她带着你们云桑遗民躲入深山,四处转战,最后和潜入北方的义军会和,如今已颇有气候。”
朝容听得热血沸腾,激动道:“却不知道是哪位姐妹……”
“阿容,” 他转过身来,有些动情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沉静地眼底闪动着灼热的光,“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你所执着的事,有很多人在做……”
朝容猛地一震,迅速抽回手腕道:“王爷,请自重!”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黑影风暴般袭来,朝容连忙起身挡在慕容归面前,厉声道:“劫生,退下。”
劫生的身形堪堪顿住,可双眸赤红,浑身颤抖,像是愤怒至极。
朝容连忙抚着他的肩,柔声道:“王爷是我们的好朋友,不可以伤害他。”
劫生努力平复着激烈的情绪,垂眸望了她一眼,转身掀帘而出。
慕容归轻轻吁了口气,淡淡道:“你无需阻拦,他若敢胡来,先出右手断右手,先迈左脚断左脚。”
朝容倒吸了口冷气,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缓缓收起戾气,颇有些哀怨地瞧着她道:“你不用找了,我不会这样对你的。”
朝容心头一动,胸中忽地一股浓烈的酸楚,她哽了一下,不觉软了声气,“当初你以身犯险,大费周折为我找解药,之后又不告而别,是不是病情加重……不想让我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