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有不少未能深思熟虑之处 , 在太尉看来多有不妙 。“
「 太尉年岁渐长 , 若因在此事上规劝于陛下而闸得不可开交 , 甚至让太尉身体有损的地步 , 只怕对陛下 …...“
对陛下的名声不太好听 。
可她话还未曾说完 , 因长孙无忌 “ 威胁 “ 而憨了一肚子火气的李治哪里还能忍 ,
“ 有损 7“
长孙无忌会不会真要去撞死在昭陵前头不好说 , 他反正是要被气出个好歹来了 。
他忽然一把将手边的杯子摔了出去 。 “ 那就让他去死 !“
他话出口的那一刻余怒未消 , 可在杯子摔碎在地面上 , 发出四分五裂声音的瞧间 , 李治又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 脸上的神情凝固在了当场 。
他撑着桌案 , 额角不知是不是因为头疫的缘故绪起了一道青筋 。
依靠着指尖收拢的力道才勉强将其镇压下去 。
室内响起了一阵阵瓷杯残片弹起又落下的余音 , 直到彻底变成了一片安静 。
武媚娘清楚地看到 , 当所有声音都平息的那一刻 , 怨火在这张稍显柔和的面容上慢慢地淡下去 , 却并不是当真全然不见了痕迹 , 而是变成一种又是茫然又是怅然的神色 。
他用只有自己和武媚娘能听得到的声音缓缓开了口 。
他不是在问他为什么会和舅舅走到这一步一一在他决意废王立武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种结局 。
舅舅不当他是天子 , 而当他是李世民的儿子 ,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不算什么问题 , 对于皇家来说 , 却是个万不能存在的事情 。
洛阳为东都 , 对李治来说最有诱惑力的好处也并不是他自己能住的有多舒服 ,
而是正如媚娘所说 , 关中的人口能不再以那等不加节制的速度增长下去 , 超过渭水所能承载的限度 , 让他既不必提心吊胆于暴雨季节的河水决堤百姓淆死 , 也能将节省出来的平仓粮食留到其他的用途上 。
比如说 , 支持出一个能与他一并金甲告捷于太庙的名将 !
但在长孙无忌的心中 , 这不是李治励精图治 , 而是他要彻底断绝了关陇贵宵的希望 。
“ 我连王方翼都能容 , 还能为其助力一步 , 他却非要觉得我已被人益惑了心智 。
王方翼就是王皇后的那位堂兄 。
他既是个能人 , 李治自然可以用他 。
天子策御之道本就如此 。
李治的语气和前一句同样和缓 , 像是已经从之前的暴怒之中完全恢复了过来 ,
但他说出的这句话 , 却已同上一句全不可比 ,“ 好啊 , 他既然觉得阿耶才是那个明君 ,
非要去昭陵哭上一哭 , 才能改变我的想法 。“
「 那我告诉他 , 这办法没什么用 , 他不如直接去跟阿耶作伴吧 。“
也算是成全一对君臣相得了 。
当李治都下定了决心的时候 , 有些结果便像是滚下山坡的车轮一般 , 再没有了被搜回来的机会 。
至于是一口气撞翻站在山坡下面的人 , 还是马车闸到车毁人亡的地步 , 既然驾取马车的缨绳还在他的手中 , 他就绝不会对此有任何一点后悔 。
但要料理长孙无忌 , 彻底搬开太宗一朝继承下来的绊脚石 , 并不能像是解决掉褚遂良的情况一样 , 可以一道诏令下去 , 信手就将人给贬诺外派了 。
起码 , 这条诏令不能直接由他下达 。
也不能在改建洛阳为东都的诏令前后拿这位太尉开刀 。
十一月的北方 , 已经开始落雪了 。
按说外头天寒地冻 , 以李治贵为天子之尊 , 本应当高坐明堂 , 围炉取火 , 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 。
李治却一反常态地做出了一项决定 。
他要自洛阳动身 , 前往许州 、 郑州 , 在两地郊野进行讲武校阅之举 。
这是从干年前就传承下来的 《 周礼 》, 在冬季农闲之时由天子率领文武百官到场 。 从名义上来说 , 或者说 , 起码李清月在刚听到这项决定的时候 , 就以为这类似于国庆阅兵 。
她还觉得 , 这也真是有怪为难许州 、 郑州守军的 。
明明原本都属于地方驻兵 , 结果突然迎来了最顶层的那位领导校阅 , 让他们走出中央军队的风采 。
但在前往许州的路上她才知道 , 这出 “ 讲武 “ 其实往往是和田猎联系在一起的 ,
只是李治没打算同时进行田猎而已 , 故而仅仅保留了讲武之中的武艺竞技 , 君子六艺之中的射 、 御就在考察的范围 。
所以不只是当地的驻兵和随驾的天子扈从 , 就连文武百官也必须参与到这项活动之中 。
能不能从中拔得头筹不要紧 , 得让陛下看看 , 他们并不只是一群只懂得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