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里灯火通明, 犹如白昼。
春桃一人跪在中央,噤若寒蝉。
才讲述完今日发生的事,这殿里的氛围让人遍体生寒。
不说刚刚冷着脸出去的福安, 就是平日笑呵呵的福吉眼下也是满脸严肃。
余清窈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浓密的睫毛上还湿.润润的, 不堪重负地垂下, 显得分外可怜。
因为李策一句话,她就哭了很久。
不但哭得头昏脑涨不说,而且还把自己先前说的话全给推翻了。
因为, 她今日过得一点也不好。
春桃拼命垂下脑袋, 几乎都快折到了胸前,好像是被无形的大山压住, 抬不起来一般。
不但是来自秦王殿下身上的威压, 还有就是她答应过余清窈不会说出今日的事, 可还是没有挨得住秦王的的一个眼神, 所以食言了。
余清窈望着李策, 几番欲言又止,不敢开口为春桃求情。
李策拧起一块温热的白布,抬起狭长的凤眸, 都不用言语, 就让余清窈看的分明。
她坐在罗汉床另一端, 手肘撑矮几上, 乖乖把一直攥紧的拳头伸了过去,慢慢打开。
“其实臣妾已经用酒消过……“随着手指张开,余清窈定了定神, 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手掌上还缠着一块帕子。
因为要穿礼服, 早晨她就把荷包等私物取下了, 以至于后来她摸遍袖袋也找不到东西能包住伤口,所以用的还是从李睿那里拿回来的那块帕子。
本来她是打算一回来就扔掉的。
可是接连发生了不少事,她哭得眼睛鼻子都是红的,现在脑子里还像是装满浆糊,哪还记得有这回事。
她下意识想合起手掌,掩饰这个错误,可李策的目光已经落了下去。
余清窈手指半张半屈,僵在半途。
“今日楚王也来了……”
此情此景,应当是要解释清楚,可她嗓子发哑,嗓音都显得发虚,“帕子的事……”
他们两人还从未当面谈起过楚王。
余清窈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而李策的表现的又好似从不介意。
毕竟他们两人原本并无深情,又何来的介意。
果然李策打断了她的话,低声道:“没关系。”
他也未抬眼看她,只是用指.尖解开活结,抽出来后揉成团,往旁边随意一丢,看似随意,却扔得极远。
丝帕轻盈,没有什么重量。
可却将低头扮鹌鹑的春桃吓了一个激灵。
就好像刚刚落在她眼前的并不仅仅是一方轻盈的丝帕,而是一声巨雷。
她受惊抬头,可晃入眼帘一幕又让她不由怔住了。
秦王清隽矜贵,龙章凤姿,明明是人上人,却在这里做起了伺候人的活,他托着余清窈的手掌,用湿巾一下又一下轻拭着掌心。
低头敛目的认真模样像是自己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如此专心致志,一丝不苟。
很难不让人多想。
春桃像是突然窥见了什么隐秘之事,忙不迭地重新低下头,同时心里生出了一些侥幸。
即便秦王生气了,可待王妃依旧温柔。
或许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她惩罚。
更何况欺负王妃的人另有他人,秦王越是生气,就表明那些人越会倒霉。
这是春桃巴不得看见的事。
比起春桃的心安,余清窈反而更加紧张。
因为李策不再出声,她也只敢悄悄打量他。
留心观察之下,才发觉其实李策长的并不是一副温柔相。
眉峰凌冽,凤目狭长。
大概就是阿耶口里说的那种睥睨傲物之相。
若非他时常眉眼带笑,脾性温和,恐是无人敢近他的身,与他亲近。
擦干净伤口,李策又用玉片挑了膏药均匀地抹了上去,也不知道膏药里面含了什么成分,使得伤口凉凉的,擦伤处的灼疼顿时减轻了不少,再包上干净的纱布,伤口便彻底看不见了。
“好了。”
李策放下手里的东西,旁边一直等候的福吉连忙上前收拾。
余清窈抽回手,小声道:“谢谢殿下。”
不一会,福吉就收拾好药箱以及铜盆,带着春桃一起出去了。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李策没有起身离开,余清窈也坐着不敢动,只是把侧过去的身子扭正,两脚拘谨地踩在脚踏上,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受了伤的手掌搁在腿上,淡淡的药草清香扑鼻,让人心情都平静了许多。
仅仅几息的时间就仿佛轮过了四季,长得让人窒息,终于挨不住这沉闷的气氛,余清窈小心翼翼地撩起眼皮,朝李策唤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