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窈的生辰在七月出头, 小暑那日。
离着还有三天的时间,请帖已经发了出去,余清窈就趁着这个时间抱着一堆册子研究起中都上下官署人员情况。
不但要分清楚他们各自的官职, 还要知道他们妻族的关系。
别看只是一个中都。
里面的官员从大到小可都不少, 更别提他们身后还有很多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 所以余清窈每日对着这一叠册子,从早看到晚, 这些资料比酷暑还让人头昏目眩。
但余清窈不能喊累,秦王殿下比她辛苦许多, 都未曾说过一个字。
他每日都要出门。
有时候去的地方远,半夜方归, 有时候就早些,午后就会回来陪她一起小憩。
当然小憩前两人偶然也会去浴池‘胡闹’一番。
不过天气渐热,余清窈也有些受不住浴池里的高温。
虽然在水里比较适应, 可是那热腾腾的池水都快要将她滚熟了, 她不得不开口向殿下建议能不能不在浴池里了。
她都不好意思讲那翡翠荷叶都快给她擦薄了。
第二日李策就带着她翻出了当初裴院判给的东西, 那本书和一个匣子。
他要了一碗水, 把匣子里的干扁条物泡在水里, 就嘱咐她看好东西, 自己出门去了。
余清窈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但是想到它是和那本书都是裴院判给的,想来也不是什么能见人,所以她亲自看着, 都没让知蓝和春桃瞧见。
午后,余清窈趴在书桌上, 手指指着册子上的字, 一行一行看着念:“布政都事郭孝, 安县人士,启元四十一年生人,妻冯氏,有子一人,成明十七年生,家住……”
“还在看这些?”李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肩头被他的手掌按住。
余清窈正是专心致志的时候,忽然听见声音,就吓了个激灵。
“殿下回来了……”余清窈连忙扭回头看他,揉了揉眼睛,关切道:“殿下饿了么,要不要传膳?”
这个时间若他刚从外面赶路回来,一定错过了饭点。
“无妨,在路上的时候吃了一些,现在也不太饿……”这时候他的目光转到了桌边的一只两个巴掌大的宽口青瓷碗上,只见里面浮着一个浮肿的长条物,“这个是?”
余清窈站了起来,抿了抿唇,尴尬地解释起来:“我就是见着用凉水泡了许久也不见它软……一时心急换了刚烧滚的热水……”
李策眉梢轻扬,余清窈更窘迫了,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殿下,它是不是快熟了呀?”
看这个颜色,就算没熟也有七、八分了。
李策抱着她坐回到玫瑰椅上,笑道:“你怎知我中午就回,心急了?”
余清窈一听这话,似是不对,快快解释:
“我不过是从没见过此物,想研究研究……才不是心急……”
李策那话的意思好似她心急想要用上才好心办坏事了。
李策用手在碗里戳了戳,那鱼鳔被他杵进水里都一时半会浮不起来,已经软烂了,肯定是用不上了,“没事,那匣子里不是还有许多,现在泡上,兴许晚上还能用上。”
余清窈脸一红,在他怀里扭捏了一阵也没能爬起来。
李策把下巴撑在她的颈窝,像是累了长舒口气,“中午正好先休息一下吧。”
余清窈听出李策声音里透出疲累,心疼不已,也不挣扎了,乖乖当他怀里的抱枕。
“殿下,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难处?”
李策对她从不吝于言传身教,就开口道:“你知我朝开国以来就有‘广积粮’的国策,每州每县都设有官粮仓、预备仓无数,丰年入仓储粮,灾年开仓放粮,以此来缓解频繁的灾害以及战争。”
余清窈点了点头,“我小时候听阿耶说起过,听说有一回军资延误了时间,虎贲营就差几日就要断了粮,还是遥城城守大人私自开了预备仓,给了粮于虎贲营,才撑过了那段时日……”
“我也知道那件事,私自开仓放粮,本是重罪,不过念在他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才从轻处置了。”
余清窈欲言又止。
“我知你想说那太守明明做的事件好事,为何还要处置?”李策手掌在她背上轻抚,“他初心是好的,却没有按着规章来办事。照理说他要开仓放粮,需要提前三日向上一级的官员申请,述明情况,得了批允才可以放粮。若是事急从权,事后也应当补上申请,让上峰知晓这件事。官仓粮、预备粮本来就是应对急需,其中的库存进出都有详细记录,为的就是以免需要之时,数目对不上,坏了大事。”
李策继续道:“遥城太守擅开粮仓,事后也没有上报,私自就篡改粮仓进出记录,如此作为,失信于人,只是小惩大诫,调职外放,也算是他的幸事了。”
余清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