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水,就这么想着谢枕,眼前是沉沉浮浮的黑暗,更远处是婆娑的树影。
窗外一夜风。
那段时间日子过得很慢,简直给明珏一种退休的错觉,孟醒看她的论文答辩,也没有什么指摘批评。张芙和敬原的电话倒是轮番而来,明珏往往是半翻着书页半阖着眼和她们说些日常琐碎。
按理说城南这边的事也算是忙完了,可是孟醒倒是半点没有松口让她回去的意思。
那天张芙打电话来问她一本书名。
明珏笑着轻轻打趣:“活久见啊。”
张芙倒一反常态地长呼了口气,没有怼回来。
明珏奇怪:“怎么了,你?”
张芙立马笑了,电话静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你还不知道啊你走的这些日子,平宁大学算是闹翻了天。”
明珏伸手把书合上了。
“也是你们文学系的一个女孩子,叫什么来着……林静?对,是叫这个。宿醉街头,被发现时人已经被侵犯了。”
明珏想了一下,问:“警方那边呢?”
电话那头不出声了,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杂乱的人声,摩肩接踵的窸窸窣窣声,似是张芙拿着手机穿过人群。
过了一会那头安静了,张芙这才开口,声音低了许多:“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啊,发生了这种事,警方居然没有介入,那女生也只是休学处理,社会上并没有闹大。”
明珏没接话。
连警方对此都视若罔闻,看来犯事者非尊即贵。
明珏吸了吸脸颊,静了一下才开口:“那女孩也认?”
“这才奇怪啊。”
张芙长舒了一口气,幽幽道:“这事儿自从你调到城南去就有了吧,到现在还是人心惶惶。”
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事怕的就是连环效应,孟醒再三闪烁其词,怕是也有这个原因。
“你的东西写的怎么样了?”
明珏回答的很痛快:“凑合。”
张芙“嗨”了一声,轻轻笑了:“接下来干什么?”
明珏还真想过这个问题,那会儿她把眼睛放到窗外,那四个字说得很慢:“游山玩水。”
这话说得不假,明珏还真是去爬山了。
那天是个傍晚,暑气渐消,山上这会儿很静,鸟声,水声,虫声,声声入耳。明珏走了段路就坐下来歇歇脚,抬头看树影摇曳,蓝天缺缺。
她穿着宽松舒适的白色运动服,头发被她绑成高高的马尾,走起路来带着一股爽利劲儿。
脚下迈着步子,她想起中学时代学过的一篇文言文,那个时候她背的滚瓜烂熟。
里头有这么一句: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明珏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这句话,一步一步地走着自己的路。
直到身后那声轻笑声响起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这段话不由自主地若口而出。
明珏站在那里慢慢回头看过去。
实话说,她绝没料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谢枕。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戏剧化,就是在这么个人迹罕至静水流深的地方,她遇上了自己百思不得一遇的人。
眼下谢枕就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石阶上,漫不经心地倚在一棵野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谢枕直了直身子,扯出一个笑,眼里好似透出一股子真诚:“好巧啊,明老师。”
明珏自动忽略掉那个称谓,平静地说:“是挺巧。”
“走吧。”
明珏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谢枕已经径直地走到她前头,经过她身边时明珏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清冽的气息。
那半段路明珏一直和谢枕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停她也停,他走她也走,两人个不时搭话,但无一不是他问她答。
“刚才那句话出自哪里?”
“《游褒禅山记》。”
“你看这花,长在石头缝里。”
明珏 : “…………”
“你知道这树叫什么吗?”
明珏下意识摇头。
谢枕背对着他,一时没听见她的回答,转头目光以询问。
明珏先是疑惑,然后后知后觉地说:“不知道。”
那模样,迷糊中带着一点可爱。
谢枕笑了,眼神里多了些隐晦,那语气好似逗她:“让你失望了,我身后的眼睛还没进化出来。”
傍晚时候山路上行人很少,走累了两个人找了块石头坐下。不知怎的,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两个人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黄昏慢慢沉淀下来,山野间的气息扑在脸上,忽而给人一种全世界都安静下来的感觉。
谢枕脱了外套,那价值不菲的外套就那么被他随意地搁在石头上,领口敞开,前额的短发微垂,他敞着腿坐着,目光微垂。
他的目光越过明珏的发顶,远远地看向密林后的远山。山野中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肥硕的叶子,湿绿的枝干,褐色的山石,一切都影影绰绰。最后他把目光落在明珏身上,好像只有眼前人是清晰的。
那会儿明珏恰好抬头,鬓间一缕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