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也是这么一个夜晚。黄昏微醺,慢慢沉淀,恰似半杯琥珀般的酒。那感觉有点像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古城。
谢枕和人谈生意,酒过三巡,懒懒地抬着眼看向窗外。玻璃上映着他的影子,窗外是落日余晖,就这么交叠在一起。
李壑笑着坐到他对面,说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的目光仍然落在窗外,直到身旁一个女孩靠过来。那女孩穿着白T,下身是包腿牛仔裤。很清纯的样子。
李壑抱着手臂,眼神好笑,期待着谢枕会作何反应。
谢枕只是抬起头看那女孩:“读过《边城》吗?”很平和的语气。
“啊?”那女孩似乎没有料想到他会这么问,下意识惊呼出声。
谢枕轻轻一笑。
女孩这才微微点头,那个样子,有些腼腆。
“你觉得有意思吗?”他问。
“挺有意思。”她回答得很拘谨。
听到这话,谢枕嗤笑了一声,重复了一遍女孩的话,抬头拿眼看那女孩:“读大学?”
女孩点头:“嗯,平宁大学。”
李壑冲谢枕眨了个眼,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谢枕置若罔闻地揽过外套,从沙发上站起来。
“好好学习。”他最后这么对那女孩说。
“哎哎你这就走啦?”李壑在头后喊他。
“好好学习去。”他好像是笑了一下,没回头。
这会儿明珏正在外头和一群人吃火锅。人是张芙叫的,男男女女坐了一大桌,明珏看了一圈,没几个是她认识的。
桌上有人讲了个笑话,逗得一桌人笑得前仰后合。
“孟教授这回没再说你吧?”张芙笑完,凑到明珏耳边说话,嘴里的热气扑了她一脸。
明珏闪开一点,笑:“你喝醉了吧?他干嘛说我啊?”
张芙又贴上来,眼神都朦胧了,口齿含糊:“你从城南回来那事啊。他不怪你?”说着,张芙的胳膊就要往她脖子上放。
明珏知道她这是醉了,拿下的胳膊,给她端端正正地摆在她腿上,张芙的脸蛋红扑扑的,微低着脑袋,这会儿有点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张芙醉了,我先送她回去。”明珏拉她起来,扶着她的腰。
那桌人笑笑,摆了摆手。
幸好张芙提前买过单,要不现在就不好这么就走了。明珏只是弯了弯嘴角,推门时这么想。
肩上的女孩醉的一塌糊涂,整个人像螃蟹一样挂在明珏身上,就差点抱着明珏抹眼泪了。
“大丈夫?”明珏试探道。
张芙含糊不清地嗯了几声,接下来就没了音。
看来这是真醉了,要搁了平时她这么喊她,她多半是要奓毛的。
明珏偏了偏头,笑了。
那会儿华灯初上,车流缓缓,她没注意到路旁的路灯下停着的那辆车。
“先生,我们去哪儿?”梁邱看了看车窗外闪烁的夜灯。那天谢枕谈了个生意,喝完酒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挺晚了,现在坐到车上了却不说到底去哪里。
他顺着谢枕的目光看过去。
马路对面,两个女孩。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长裤,长发散散地束在肩头,站得笔直,看起来颇为清冷的样子,而她……身上那个——不省人事。
梁邱把笑忍住,又用余光瞥过去一眼,觉得那穿白色衬衣的女孩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梁邱这么想着,再抬头路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时身后的人出声,声音很沉。
“去静皖江。”
这儿就不要顾名思义了,静皖江其实并不是一条江,而是一个餐馆。去那的道儿可不好走,餐馆开在一个小巷子里,巷口并不宽敞,路也是古旧的石板路,车行于其中,总要让人疑心是不是下一秒就会从路两旁的小阁楼里传出咿咿呀呀的江南小调来。
谢枕记得他很早之前问过周获,为什么偏偏起这么个名儿?
还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他当时就坐在阁楼上头的藤椅里 ,穿着个拖鞋,半躺不躺地往后倚着,嘴里咬着个茶叶梗,挑挑眉,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他指着那方古色古香的牌匾,说我这名儿不好吗?
谢枕看着他毫无顾忌的样儿,半晌笑了,说这名当然好,就是跟人说起来这名字,人家还以为我是来泡澡堂子的。
周获把嘴里的茶叶梗一吐,笑了 ,他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说:“操,这搭了老子半条命。”
每当这个时候,总是让谢枕想起来侯孝贤电影里张震的模样。
总之,周获这个人,很难说。
“又来蹭饭来了?”谢枕上楼的时候,歇山挽着袖子从里间伸出头来,那双手湿淋淋的,光线很暗看不清上头沾了什么。
周获伸了伸手:“谢少来的不巧了,我这儿正打算毁尸灭迹呢。”
谢枕定了定目光,看清了,他手上沾的是黏糊糊的鲜血。再看他那张脸,哟这还演上了。
谢枕停住脚步,身子一整个靠在楼梯栏杆上,抬着眼看过去,不上也不下。他慢慢地把手里的东西提到眼前,勾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