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事薛玄皎都能依着她,可这事不行,少女眉眼认真,语气坚决:
“母亲,玉珠已经十岁了,她不比我三岁开蒙,五岁入学,如今入学堂本就已经迟了许久。”
“当年咱们家光景好,父亲也是花了好大周折替我寻了名师大儒,可后来家里出了变故,玉珠求学一事已是一拖再拖。”
“我一文一文攒下这些钱换了银票,便是担心母亲你用在旁处了,三弟如今年岁尚小,暂时不用考虑此事,我们拮据些,总能供得起二妹读书。”
见张琴音纠结,薛玄皎软了语气:
“届时我再想法子赚钱,母亲定也是心疼二妹的,好不好?”
总算被她说动,王琴音叹了口气,笑了笑:
“你说得对,若是你父亲出来后知道她二女儿没上过私塾,定然会难过。”
门忽然被推开,果然是玉珠那小丫头躲在门外偷听,两眼泪汪汪放着光,撒腿跑到跟前抱住薛玄皎。
“长姐,我可以和隔壁红玉一样,可以上私塾了对吗?”
“是,明日里长姐便带你先去拜会夫子,等开了春,你就能和红玉一样去私塾上学了。”
……
“请问您是刘夫子吗?”
一白发老者推开了门,目光有些狐疑打量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位女子。
年岁大些的头戴帷帽遮住了脸,小些的约莫十岁,扎着总角辫,缠着红头绳,相貌标志,眼神明亮。
“正是,不知你二位来此是作何?”
薛玄皎声音清润动听,轻拍二妹的背,小丫头连忙几步上前,将两手提着的松子栗糕恭敬递给那刘夫子。
“今日冒昧打扰夫子,为着是家中妹妹上学一事,还望夫子能收下。”
刘合明摸着胡须,笑容严肃而又和蔼:“小姑娘可开蒙了?”
薛玉珠规规矩矩行礼:“回夫子,读过四书五经。”
刘夫子点点头,也是干脆:“我今日有要事出门,你们也好准备一番,明日我简单考问一番,便可入学了。”
“多谢夫子!”
第二日,薛玉珠缠着母亲早早地便梳好了辫子,将棉衣熨得平整,昨日温好了书,想来今日不会有差池。
因那夫子家在城西头,姊妹两人租了马车从城东屋宅前去,路上薛玄皎心头不宁,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夫子在吗?”“刘夫子,在家吗?”
……
喊了半天也不见人来,薛玄皎喊累了站在一旁,薛玉珠还在拍着铁门,焦急的额头出了细汗。
那刘夫子说了让今日过来,想来大概率不是忘记了,而是故意躲着她,原因自然也是因她做了清倌。
薛玄皎拉着妹妹走到一旁石凳上歇息,想着应对法子。
忽而见有人走上台阶,是一年轻男子,书生打扮,他敲了敲门,朗声道:“夫子,学生柳岩特来拜访。”
薛玉珠正想提醒他夫子没在家,可下一秒,门‘吱呀’一声,竟然打开了。
出来的人正是刘夫子,亲切地挽着那书生。
薛玄皎咬了咬牙,小跑到两人跟前,明知故问:“原来夫子在家,方才我与妹妹等了许久。”
柳岩好奇看了一眼,少女头戴帷帽瞧不出是何人。他从容拱手,笑容温和谦恭:“即是夫子客人,那学生改日再来。”
刘合明哼了一声:“什么客人,区区下流之辈也想进私塾,当我刘夫子是什么人!”
薛玄皎握紧拳头,拦住两人挡住了门,高声争论道:“孔圣人且说:‘有教无类’,刘夫子德高望重,难道在您眼里,求学之人也分高低贵贱吗?”
刘夫子吹胡子瞪眼,他向来待学生一视同仁:“尔辈休得胡言乱语,总之,我绝不会收她做徒弟!”
那书生温雅,开口缓和:“姑娘别误会,夫子向来端方公正,你们二人许是有什么误会。”
刘合明看着门口聚众的人气不打一出来,压低了声音:“你不知,她乃是乐坊清倌,如此人家来私塾,岂不是有损名声清誉!”
柳岩微微皱眉,谦和劝说:“师父一向以‘孔孟’为追求,而今若有好学之辈无学可读,您难道忍心?”
那刘夫子见门口聚众者愈来愈多,且自己徒弟也“倒戈”,一时无奈:“此事我会好好斟酌,姑娘你且先回去吧!”
……
街上一人骑着高头骏马,路过正好听到那女子据理力争,许是她说出“有教无类”令他勒马停下。
待看完一场闹剧后,年轻男人勾起唇角,将一枚令牌随手抛给手下:“借着我三叔的名头,去让那夫子收了那学生。”
说罢策马扬鞭,身穿湛色锦衣,俊美而又潇洒。
此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京中新贵,陛下跟前的红人,锦衣卫指挥使——陆渊。
而他口中的三叔便是上任不久,如今的幽州巡抚陆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