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他们为何说我们下流?他们不愿收我对吗?”
离开刘夫子家门口,在马车上,薛玉珠垂着头,失落地攥着被翻的起了边角的一摞蓝皮书。
薛玄皎手指缠绕着垂至腰间的发梢,轻轻咬着下唇,盘算着要是去拜访所有夫子,需要多少银两。
听到妹妹的话,她回过神来,宽慰着她:
“他们不明白我们的难处,无妨,一家不愿收,我们便去下一家,幽州城这般大,总有愿意收我们的夫子。”
……
等到傍晚时候,有人敲门,薛玄皎将米粥摆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疑惑着小跑上前开了门。
抬眼瞧看,原是今日那位刘夫子的门生,薛玄皎记得他,似乎名叫柳岩。
“你是今日那位柳公子?又来此做甚?”
柳岩其实白日里不曾见过她相貌,只是一见她,便觉得面前女子就是她。
毕竟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月下黄昏时见到少女不施粉黛的姣好面容,罕见地出了神。
只见他愣了愣,又立马反应过来,耳尖有些泛红,温和有礼道:
“在下柳岩,唐突了,不知可否进去说话?”
因他今日为她们帮忙劝说那位刘夫子的缘由,薛玄皎对他印象不错,客气地请人进了门。
递了茶水给他,柳岩倒是有几分拘谨地接过,低声道了谢,而后直奔主题:
“我今日是代夫子前来,他答应收下你妹妹,待开了春便可去私塾上学。”
“真的?”“当真!”
姐妹二人如出一辙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柳岩不由得失笑:“自然是真的。”
这时张琴音从厨房里出来,她听到了,也是十分欣喜:
“劳烦柳公子过来一趟,不如留下来一同用膳?”
柳岩看着简陋却干净的院子,中央石桌上摆好的饭碗,简单的饭菜飘香。
而一旁少女正和妹妹窃窃私语,未曾留意这边。
柳岩客气而又温和,拱手拒绝道:“不必劳烦了。”
张琴音瞧着他身着青蓝缎面衫,虽不是顶顶富贵人家,家底定然也是十分殷实,自家粗茶淡饭,想来他也瞧不上,于是便也没再强留。
薛玄皎送柳岩出了门,正欲关门时,见下了几步台阶的书生回头,笑容清俊文雅:“不知姑娘姓名?”
她家中清贫,却像高门女子一般清姿婉约,为了妹妹读书也敢据理力争,柳岩不由得对她青眼有加。
“姓薛,名玄皎。”
……
永平三年,朝堂之上
太后隔着珠帘垂帘听政,皇帝赵麒曜头戴帝冕,抿着薄唇,看着群臣之上的冯昌。
冯昌年过古稀,头发花白,慢悠悠道:
“陛下,老臣以为,入过教坊之人,理应一律编为贱籍,如此一来,那些罪人官妓也就不会钻了空子。”
起因是早朝时有本启奏:因贱籍人口数量连年增加,许多罪臣家眷借着机会瞒天过海,本应入贱籍却钻了空子,如此一来,惩戒手段便有失威严。
一律编为贱籍,确实能省了许多麻烦,如此一来,许多良家女子也就不得不入了贱籍,这对于她们又何其不公。
江御史今日告病在家,朝臣之中,竟无人敢站出来反对。
半晌,太后沉声道:“哀家以为,冯相此法子不错,陛下以为呢?”
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又很快掩饰住,恭和道:“此事便交给冯相去办。”
……
“杨妈妈,你通融通融,我真的没法子了,我不能编入乐籍。”
前几日,圣上下了旨,而如今凡是在乐坊中人,要一律编为乐籍。
有钱打点的,便托关系,送些礼,也能睁只眼闭只眼。
可若是像薛玄皎这般的,无权无势也无钱之人,正好撞在了迎风口处。
杨妈妈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少女,那张脸如今还未张开,便已有了倾城之姿,平日里偏生非要戴着帷帽。
这般出众的美人,她是傻了也不愿放手。
她装腔作势擦了擦眼睛,一副自己也没办法的样子:
“不是妈妈我冷血,只是如今一个两个都来求妈妈我,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能都帮的过来呢?”
哭了半天,这人依旧与自己盘旋周转,薛玄皎明白自己是说不动她的,于是死心起身,擦了擦眼泪出了乐坊。
这些事定然也不能教母亲知道,她身子本就不好,知道了也只能徒增伤心。
薛玄皎心下焦躁,去了湖边散心,走在窄道上,她想到了如今处境,停下脚步擦着眼泪。
看着滴滴清泪滚进湖水里敲碎了倒影激起了阵阵圈纹。
有几分绝望与哀愁,反问着自己:
“被编入了乐籍,难道我这一辈子便要毁了?”
隔着一段距离,树丛那边,有人出声,声音慵懒。
“所以,你这是要跳湖自尽?”
声音的主人是一年轻男子,身着湛蓝色圆领袍,衣料不俗,长相更是极为出众,嘴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
薛玄皎一惊,回头却被树丛挡住视线,什么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