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中州城刚下过一场大雪,大苑宫屋顶的琉璃瓦上披着一层雪衣,一片银装素裹。
宫内四方墙角设了青铜鎏金熏笼,整个大殿暖烘烘的,不似外面冰寒雪冷。
大吴皇帝年近半百,许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老态龙钟,一双吊眼浑浊不堪,盯着下首的舞娘尽显贪婪之色。
辅国大将军宇文珏刚打了胜仗回来,正好赶上了除夕宫宴。
西蛮为了表忠心向大吴进贡了一批舞娘,总共八人,各个身怀绝技。有人擅舞,有人擅乐,仙姿佚貌,都是妙人。
也不知是谁打诨,偏要屡战屡捷的宇文珏给圣上舞剑贺新。
宇文珏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樽,眯着眼瞧了一眼。
呵,原来是太师大人,年纪越大倒是越发清闲了。
皇帝收回了秽浊的视线,斜眼看向宇文珏,“爱卿屡立战功,为我大吴驱除蛮夷,安邦定国,实乃我大吴第一功臣,寡人敬你一杯。”
宇文珏起身恭敬回道:“保家卫国乃臣之责所在,臣有今日功勋皆为陛下厚赐,臣感激不尽。”言罢,以手护盅,倾斜酒樽后一饮而尽,后又手持酒樽倒向地面,滴液未撒。
太师左从明爽朗一笑,举起酒樽,“宇文将军果真豪爽,不愧为我朝第一勇将!敬将军!”
树喆纹丝不动,宇文珏一个眼风扫了过去,沉声提醒,“斟酒!”树喆这才添酒,又附耳低言,“将军这酒醇烈,常人喝不过三杯。”
宇文珏嘴角扬起弧度,眉梢也染上了笑意,任谁看了都觉得将军今日兴致颇高。
他将树喆斟满的酒水再次畅饮而尽。
皇帝大赞,“好!我大吴国的男儿果然有气概!听闻将军追杀逃军时受了箭伤,寡人特允爱卿回都城休养,虎符还由太尉调度,如此爱卿也可卸下肩上重任,安心养伤。”
左从明附和道:“将军多年征战,劳力费心,身染伤疾,如今大吴太平,将军也可放下重负,颐养精神,将军若是放心,就交予老夫处理。”
大司马程岄:“太师大人多年掌管军务,谙熟军中人员、粮草、饷银诸事,将军可尽管宽心。”
宇文珏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扫了程岄一眼,握着酒樽悠荡着走向舞女,似是带了三分醉意,“陛下和诸大臣所言极是,今日岁除,臣为大家舞剑助兴后亲自将虎符交予太师大人,”又看向左从明,“太师大人可愿赏脸为臣击缶?”
左从明笑了笑,“荣幸之至!”
宇文珏眼神遽然凌厉,拂袖高举酒樽,对准薄唇便灌了进去。
他从腰间拔出短剑,扬手抛给了最中间穿白衣的舞娘,青龙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弯影,白衣舞娘腾空一跃,握住了剑柄。
宇文珏站在舞娘身后,把着她的手腕一同出剑。
剑戟森森,锋芒逼人,再不负方才轻淡。
他的昂藏八尺有余,容貌魁伟,风华无限,从背后看,似是将舞娘圈在了怀里,暧昧不明。
二人一黑一白,如同索命无常,击缶声越高,剑锋便越是锐利。剑影重叠中,恍恍惚惚每出一剑便刺向一位大臣。
众人背若芒刺,冷汗涔涔。
圣上想要收回宇文将军的兵权,可到了嘴里的肥肉怎会轻易吐出,宇文珏如此爽快答应更是反常,今日怕是要见血。
皇帝提起心弦,拿起酒樽准备轻抿一口,压一压心里腾起的慌乱。
倏地,剑锋指向了上首的皇帝,宇文珏嗜血的红瞳一闪而过。
皇帝受惊,大喊停下。
宇文珏像是沉浸其中,不为所动,下颌贴着舞娘的侧鬓,薄唇轻启,“五.....”
“四”
“三”
“二”
“一”
夺命的召唤,一声比一声重,一声堪比一声迅疾。
“咻咻咻......”
白衣舞娘小臂处绑着的扣带射出三枚猝了剧毒的银针,撕裂了空气直接穿透皇帝心口。
内侍抖着嗓子大喊,“有刺客,有刺客,保护圣上!”
宇文珏的府兵趁乱进入宫殿,捉拿凶手,保护皇帝。
白衣舞娘自知命不久矣,咬舌自尽。
整个大殿乱作一团,人心惶惶,四处逃窜,众人齐齐奔向正殿大门,准备逃出殿外。只是殿门早已被关上,大苑宫如同密闭的囚笼,飞不出一只麻蝇。
宇文珏提剑走向皇帝,皇帝尚还留着一口气,见了宇文珏后瞳孔大睁,指着宇文珏,“逆……逆……”
宇文珏面无表情的看着还在垂死挣扎的皇帝,如同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高喊:“圣上宾天!”
树喆随即大呼,“圣上宾天!”
宇文珏歪了歪脖子,筋骨咯咯作响,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伺候在皇帝身旁的内侍。那内侍被宇文珏狠戾嗜杀的神色吓破了胆,颤抖着身子,哆嗦道:“圣上,圣上....圣上宾天.....”
随即“圣上宾天”以一传十,响彻寰宇,整个大殿环绕着痛哭的悲音。
皇帝嗓子里发出嗡嗡的怪音,淹没在了内侍和大臣们的嚎啕声里。他对着宇文珏干瞪着眼,心口越来越闷,如同即将炸破的炮筒,痛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