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弱点有二。
一为逆鳞, 二为龙筋。
这头火蛟虽然尚未化龙,却也有龙的属性,它所有的妖力都一分为二储存在了这两处里。
起初之所以选择攻击前者只是因为裸露在外的部分更能破坏, 也能很大程度削弱火蛟的妖力,那么斩杀它便再轻易不过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白穗最后关头不仅断了逆鳞, 甚至将剑直刺入了血肉狠狠一挑, 抽出了它的龙筋。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哪怕是当年刚入昆山的魔尊也只是借助火蛟逆鳞碎裂削弱了力量, 这才趁机斩杀成功。
像这样一击毙命的程度,着实让人震惊。
不仅是沉翎,隔着铜镜之外的老者和顾止也半晌才回过神来。
“……应该是她的属性恰好和那火蛟相克, 她这一剑的威力这才比寻常弟子使起来要大些。”
对于老者的话顾止虽没有反驳, 但是心里却并不觉得只是单纯的属性相克那么简单。
他不是个疯子,不可能拿一个弟子的生死当玩笑。
因此最开始顾止并不是随便摸到什么就拿什么, 而是用灵力探知之后才将和少女属性相克的火蛟扔了进去。
凡人和天生魔种的差距有多悬殊他再清楚不过了,顾止从没有想过白穗能像青年那样一剑轻易断了火蛟的命脉。
他只是想试试少女的实力而已。
照理来说在白穗在拼尽全力将那逆鳞破坏, 哪怕只有一点儿痕迹他也很满意的准备将那火蛟给收回了。
然而少女的爆发力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
“怎么了?我不是早就给你说过这孩子天赋异禀了吗, 虽然这一剑的威力是有些超常发挥了,但她能听一遍剑诀凝出这样强的剑气, 你这个做师尊的不应该高兴吗?”
顾止的薄唇微抿,那双眸子闪烁着情绪, 又因为隔着雾气看不真切。
“那是你高兴,高兴昆山后辈里除了你那两个宝贝徒弟之外又有一把利剑横空出世了。”
不为别的, 白穗刚才斩杀那火蛟的画面让他下意识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
当年那孽徒也是这样意气风华,殷红的血色和眉宇之间的戾气, 近乎和少女重合。
“……师兄,拜师的事情再说吧。”
“?为什么, 你不是之前答应的好好的吗,而且白穗的资质你也是有目共睹的,她比你那孽徒还要更胜一筹,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都挺好的,我都挺满意的。”
说这话的时候青年的声音闷闷的,他抱着自己那把天青长剑耷拉着脑袋坐在那棵菩提树下。
“我就是怕死。”
“……”
当今天下第一剑修一脸自闭地说出了“怕死”这种最让剑修不耻的字眼,要不是亲耳所闻,估计没人会相信。
然而作为顾止的师兄,对于青年这般想法他并不是不能理解。
和世人印象之中的宁死不屈,一身傲骨的剑修不同,所有和剑修相关联的优秀品格。
顾止几乎都没有。
他怕死,怕疼,又怕麻烦。
尚未入道之前顾止便出身贵族,含着金汤匙养尊处,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别人修仙苦修百年千年才能突破瓶颈。
而他顺风顺水,随随便便就突破了元婴到了化神,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然坐稳了昆山剑祖之位,成了这剑修第一人。
从出生到现在,顾止从未吃过什么苦,吃过什么亏。
直到他遇到了那魔尊。
如今他身上的伤还没痊愈不说,连命剑的剑鞘也被拿了去,没了剑鞘压制,剑很容易受控伤到剑主。
这也是为什么最后在那魔尊身上狠狠栽了个大跟头后,他留下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顾止曾经不止一次给老者说过,他觉得自己就是前半生过的太顺遂了,所以他后半生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万物平衡,因果循环,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不注意就嗝屁了。
那魔尊如今远在千里之外的魔渊也就算了,此时有个比他资质更好的在昆山,顾止很难不做些不好的联想。
老者看着对方又自闭抱着剑不说话了,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顾止,你的顾虑我明白,但是你要知道白穗和那孽徒是不一样的。他是天生魔种,两人本质上就有很大区别。你莫要胡思乱想。”
“谁说魔修就都是天生魔种了?万一她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想到这个可能顾止缩了缩脖子,好像已经瞧见了白穗误入歧途,执剑朝着他杀来的画面。
“灵山那老秃驴说我百年内有一生死劫,我还没找到道侣呢,我可不想死。”
顾止打了一千年的光棍,找到个心投意合的道侣可以说是他除了生之外唯一的执念。
这个生死劫老者也知道,灵山那佛子怀有心眼,比起他的推演看得要更远更准。
且从未出过错。
原以为这一次老者听了这话也会跟着之前一样妥协的时候。
半晌,他喝了口茶水凉凉说道。
“那如果我说白穗就是你的生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