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意识如悬挂在深海之上的明月, 在浮动的云雾之中变得晦暗,时而又清明。
陆九洲曾经和白穗交融过一次神识,在幽都对上重华时候使出双剑的时候。
那只是一式, 交融也不过瞬间。
他所见不过只是白穗识海的一角,当时大约是看到了昆山。
即使觉得很熟悉也没多想,毕竟这是他生活了百年之久的地方, 有熟悉感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这一次是从里到外,身心完全的神交。
无论是他, 还是白穗, 两人都没有任何设防,坦诚相对, 没有遮掩, 没有秘密,一切都无所遁形。
陆九洲眼睫一动, 看向了那个立在雪中苍白笑着的青年。
那是他自己, 不单单是模样,即使这些记忆无端不受控制, 像是被人塞进脑海里一般不真实。
但是陆九洲没有一开始时候的迷茫, 在看到他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白穗的时候, 他确认了——
那人是他。
他就是那个卑劣又可悲,只为求白穗驻足留下的人。
陆九洲喉结滚了滚, 心头像是被这天地窸窣的大雪压得喘不过气来。
冰冷又压抑。
他不敢动作,甚至不敢怎么呼吸, 生怕声音大一点便会将白穗给惊扰。
因为雪中的那个青年就是他,他也和他一样小心翼翼,既怕眼前人是梦,又怕这梦醒来之后便再也看不见她了。
在意识到那人不是幻影, 本就是他的瞬间,陆九洲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
还没反应过来,再一次抬眸的时候,刚才还在他旁边位置的少女,如今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进入了那个人的身体里。
准确来说,他成了他,成了这梦中人。
这时候天地之间才是真正唯有他们两人。
白穗静默站在陆九洲面前,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他稍微低头就能看到她微微泛红的鼻尖。
还有氤氲着水汽的眉眼。
“你别哭。”
陆九洲抬起手试探着碰触了下她的面颊,见她并没有排斥也没有躲开后,大着胆子抚了上去。
他不知道这个白穗是记忆里的白穗,还是和他一样是附着在其中的白穗。
因此陆九洲对待她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要局促不安。
“阿穗,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这里是你的识海。”
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长长的睫毛上那雪色像是雪落上去覆着的,又像是泪水被凝成了霜雪。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九洲的眉宇之间平和温柔,他没有那个青年身上那样凌厉的戾气,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水面。
“你喜欢我。”
“哪怕你从没有对我说过喜欢,可你的识海里都是我,每一世都有我。”
“阿穗,我很高兴,我从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高兴过。”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白穗眼眸一动,这时候才像是恍若梦醒般看向了陆九洲。
青年弯着眉眼,和记忆里一样朝着她笑得清浅。
可是白穗却笑不出来。
“我不高兴……”
陆九洲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替你不值!”
白穗突然拔高了声音冲着陆九洲喊道,蓄在眼眶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
“你既然都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我会离开,为什么你还这么傻,还要这样一直等!一千年,整整一千年,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再一次出现在了这里,一切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他双手捧着白穗的脸,低头轻轻抵了上去,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
呼出的气息湿热柔软。
“一千年,等来一次两情相悦,我有什么不值的?”
陆九洲话音刚落,“啪嗒”一声,一滴眼泪砸在了他的手背。
下一秒原本银装素裹的岭南,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这里下了一千年的大雪。
此时因为一人回了春。
白穗每一世只有在快要重启的时候才会有之前的记忆,这就像是走马灯,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
陆九洲亦是如此。
这一次他们能恢复前几世的记忆不是因为重启,而是因为神识交融。
鬼界没有昼夜之分,永夜漫长,暗无天光。
在这样的晦暗之中,白穗在魔血被压制了之后慢慢恢复了清明,低头对上了陆九洲温润的眉眼。
那修长的脖颈,白皙的胸膛上被她留下了数不尽的红痕。
红梅落雪般,暧昧又昳丽。
白穗沉默了良久,也不知道是因为突然恢复的记忆给了她太大的刺激让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还是因为自己竟然这般禽.兽把他折腾成这般模样。
“我……”
陆九洲见她已经恢复了意识,也没再顾忌什么,伸手一把将她给带到了怀里。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