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已经到了次年(1749年)一月份。
玛努托海一片茫茫。
海南的大帐却温暖如春,但它的主人、土尔扈特人的大汗敦罗布喇什却并没有感到这份温暖,拥着重裘的他似乎还有些瑟瑟发抖。
乞塔德早就抵达雅依克河东岸了,但如此大规模的人马,想要从容越过下游极为宽阔的河面显然是不行的,只能等到大河封冻结实。
乞塔德和他的队伍已经在路上,按照怯薛军的消息,今晚就可以抵达。
如果放在以往,喇什早就迁到夏都维特梁卡去了。
虽然对这个儿子隐隐有些恐惧,但他还是信守了承诺。
“在你回来之前,我一直待在玛努托海”
玛努托海早就同样冻得结实了,与周围的茫茫草原早就融为了一体,都被冬日的雪白主宰了。
哆嗦中,喇什瞅了一下账内,当他的视线落到大帐正中那具硕大的铁皮炉子后身体的颤抖似乎更厉害了。
这种炉子也是乞塔德制作出来的!
炉子有三只脚,上面是炉身,里面可以装填风干的牛粪或者乞塔德命名为“煤球”的东西,有一个火门,点燃后就可以关上。
炉身的上面则是一个制作精美、直径约莫一米的炉面,上面雕刻着喇嘛教的种种图案,正中是通往帐外的铁皮烟囱。
炉面上可以放置水壶、铁锅,甚至可以用他来烧烤。
到了冬季,大汗的帐篷外面也多了一层厚实波斯挂毯,再加上终日不熄的炉子,自然温暖如春。
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惧。
这就是喇什当下的心情。
在他的身侧,还有一大一小两人,大的是一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典型蒙古美女模样,大脸盘,但鼻梁很高,眼睛又大又漂亮。
这是他的女儿杜兰(图兰朵)。
还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身形未足,形容尚早。
这位自然就是他的次子渥巴锡了。
这两人倒是异常兴奋地围在火炉边,杜兰还不时掀开同样用厚实的波斯挂毯缀以五彩宝石制成的帐帘,然后出去观望。
于是,寒风便一阵阵倒灌进来,这让喇什的哆嗦愈盛。
乞塔德、杜兰、渥巴锡,眼下他就这三个孩子,都视为珍宝。
但这几年的乞塔德却好像此时欧洲流行的钻石一样,珍贵、美丽、耀眼,却又棱角分明。
“阿布”
渥巴锡倒是没有像杜兰那样沉不住气,而是静静地待在他阿布(父亲)身边,此时也有些熬不住了。
一声“阿布”响起,让喇什恢复了平静。
“对了,我是阿布,是乞塔德的阿布!”
他从怀里掏出沙皇赏赐给他的怀表,终于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莫急,你哥哥就快到了”
“阿布!”
正说着,杜兰已经急匆匆冲了进来,又是一阵猛烈的寒风席卷而来,不过此时喇什已经没那么冷了。
“没个正型,成何体统!”
他轻声呵斥道,不过语调与其说是在呵斥,不如说是疼爱。
一阵马蹄声传来了,想要在一尺厚的积雪中传来如此动静,说明至少有几百骑。
“乞塔德,我的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乞塔德确实回来了,还是先大队人马一步回来的,因为大雪弥漫,他只能将四匹战马绑在一起,让其在前面趟道,从而为后面的大队趟出一条能够从容行走的路来。
这个时节,在里海北岸,雪下的土地冻得生硬,并没有淤泥阻碍之虞。
在他的身后是一百匹骆驼,上面满载着他从扎拉夫尚、钦博伊得来的宝贝。
一个个大箱子上面覆盖着枯草,加上落下的积雪,外人完全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喇什的大帐占地约莫一亩,也完全放得下一百个大箱子,当杜兰兴致勃勃地带着渥巴锡出去迎接时,喇什依旧没动。
他自然需要保持自己大汗和阿布的威严。
“扑!”
不用看就是杜兰那冒失鬼又掀开了帐帘,不过首先露出来的却是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的乞塔德!
今日乞塔德穿了一件里面是羊羔皮,外面是蓝、绿两色绸缎缝制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裘皮高帽。
长时间在外面奔波,乞塔德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
他快步走到喇什面前跪下了,然后抱住了他的腰,喇什此时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颤抖,彻底进入了一个父亲的角色。
“辛苦了”
他轻轻拍着乞塔德后背,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