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张瑞就跟着老牛在井口等着矿工开完班组晨会下井,要不是井口传出来的丝丝凉气,哥几个估计早就热中暑了。三伏天一大早穿着棉衣、棉袄从办公室走到井口,这感觉简直了,这棉衣棉袄也忒保暖了,没一会的工夫,大伙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这哪是保暖,这简直就是在抱窝。
终于这个班组组长讲完话了,大伙拥挤着去坐矿车下井,协谷矿是斜井煤矿,按理说矿车不能坐人,但这年头还真没出人车分离的规定,矿工们为了省劲,一般都是坐矿车下井,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绝对是妥妥的违规,但在当年这是基本操作。
张瑞也跟着爬进了矿车,他在矿上实习的时候没少坐了,一声哨响矿车缓缓启动,井口像一个巨兽将矿车吞了下去。矿车在巷道里走的很稳,前面的矿车里竟然还传出了打呼噜的声音,估计这家伙昨晚没干什么好事。
“牛矿长,我看看你的手表。”
矿车在倾斜的巷道缓缓下降,张瑞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连忙跟老牛说。
“我摘……”
牛刚想摘手表,被张瑞阻止了,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掉了上哪找去?这玩意最便宜的也一百多块钱呢,他可赔不起。
“不用摘,免得掉了不好找,我光看表针就行。”
张瑞拉过老牛的胳膊,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慢慢的两根眉毛都拧成了疙瘩。过来好一会才将老牛的手放开,拿着纸笔在矿车里算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长出一口气,似乎找到了问题。
“怎么了?”
老牛刚才没敢打扰他,人家是专业的,跟自己野路子不是一回事,专业的东西要听专业的人讲。
“咱们的轨道是标准的12.5米轨,刚才一共经过了十节,也就是125米,刚才我测了好几次,平均用时大约11秒,所以我们的时速大约是11.36米每秒。”
张瑞说完这话抬头看了看老牛,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狭窄的巷道里反射的声音却不小,一伙大老粗中突然蹦出个数据说话的来,大伙还有些不习惯,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解释。
“那怎么了?这玩意不是越快越好?快了运煤快。”
老牛也很懵,以前不就这么快,前一阵他还嫌慢想加速来着,毕竟矿车这玩意越快生产效率不是越高嘛?
“按照规定,斜井矿车行进速度不得超过9米每秒”,张瑞也是无奈了,这帮老师傅就没有一个懂得安全生产的,“咱们超速了!”
“太慢了吧!”
老牛不以为然,虽说速度就是金钱的观点还没提出来,但大伙都知道早点下去早点完成任务,就能早点歇着的道理。
“这个速度如果出问题,咱们还有机会跳车,如果现在这个速度跳车,非死即残。”
矿工要用矿工的方式来劝说,你罗列一大堆数据,肯定毛用没有,一说的伤亡,所有人的耳朵都支楞起来了,刚才还在打呼噜的都消停了。
“等到了底下,赶紧安排他们放慢速度。”
牛刚也吓了一跳,谁会跟自己的安全做对?活着不好吗?自己家老三马上就生了,为了孩子自己也得好好活。昨天产检的大夫还说可能是个怪物,因为这孩子两腿之间有根小尾巴……
老牛媳妇吓得当场就抽过去了,老牛吓得尿道括约肌都有些松弛。他考虑许久才明白,哪个臭小子没有尾巴?要不是这家伙隔三差五来找老牛打秋风,老牛准抽死他!老牛两口子的裤子到现在还晾在院子里没干呢!
此时的协谷矿的产量才刚刚起步,后世有名的南大巷还没开挖,北大巷也刚刚挖了一二百米,还没达到后世那种坐四十分钟小电车才赶到回采面的壮观景象。
矿工都背着“三大件”:斧头、铲子和手镐,开采形式也是原始的“打眼放炮,大锹攉煤”,唯一跟现代化沾边的估计就是脑袋上的矿灯了,虽然这年头铅酸电池不是一般的笨重,但这也是矿工们为数不多的高科技装备了。要知道建国前协谷矿都是用戴维灯,就是油灯外面罩个铁网子,别看这玩意科技含量不高,但这玩意碰见瓦斯就是不炸,你说稀奇不稀奇。
老牛边走边给张瑞介绍井下的布局,以及各个采掘面的情况,两人正走着,前面突然传来了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