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那个看着已经是个大孩子的男生。”
宁枝微微皱眉,有些陷入回忆中的苦恼,“不过他好像不太感兴趣,没抬头也没伸手接。”
奚澜誉握住宁枝的腕突然紧了下,他低头,呼吸有些沉,“枝枝,你还记得……”
就在这瞬间,司机停下,转身说,“奚总,再往上开不了,您跟宁小姐得下来走几步。”
奚澜誉“嗯”了声,看眼外面,兀自将那问题吞下。
他转身,拿起座位上那把黑色长柄伞,一手启开车门,一手撑开伞。
宁枝不禁朝他看过去。
奚澜誉腕骨嶙峋,很好看,他撑伞时微微用力,手背青筋在黄昏雨雾的映照下,深深凸起。
淡青的,根根分明。
两人到时,奚跃霆已等在原地。
见到他们,他哼了声,别过脸,一开口便是训斥,那矛头直指奚澜誉,“到现在才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奚跃霆说完,并不要他们回答。
他腰背佝偻,颓态尽现,在用人的帮助下,沉默得,走进雨里。
这一刻,他不过是个失去妻子与儿子,独身至今的古怪老人。
不过这念头只在宁枝心头盘桓一瞬,因为接下来,在抵达陈岚因墓前时,奚跃霆便将这矛头对准了宁枝,“岚因最喜欢孩子,也不知道你们
结婚到现在都在干什么?”
宁枝听了,默默在心里修改对奚跃霆的印象:一个古怪的封建的令人讨厌的老人。
奚跃霆刚说完,奚澜誉便不动声色替宁枝将这话题挡了。
他开口,嗓音混着雨雾,有点沉,“是我的问题。”
奚跃霆那双浑浊的眼看过来,“你有什么问题?”
奚澜誉不避不让,“跟您当初以为的问题一样。”
奚跃霆脸色铁青,最终拐杖狠狠触地,那浑浊的雨水混着泥泞,险些弄脏宁枝的裙摆。
奚澜誉侧身替她挡了下。
三人在这墓前静默良久,直到天色彻底沉下来,奚跃霆才乘车离开。
走前,他吩咐奚澜誉,“你再去看看小清。”
待奚跃霆那辆车的声响从这山间消失,宁枝偏头问,“小清是谁?”
奚澜誉神色淡淡,“我弟弟,他们的亲生儿子。”
宁枝一瞬想到,当初她与奚澜誉回奚家老宅,那黑漆到令人窒息般的小屋中摆放的两张黑白照片。
宁枝斟酌一下用词,“他为什么……”想了想,她用了个比较委婉的词汇,“……离开?”
山里有些黑,奚澜誉揽着宁枝的肩,他们并肩走进黑暗中。
过了好一会,奚澜誉才迎着风,回答这问题,“意外。”他顺道解释,“陈岚因接受不了打击,一年后,生了场大病,一起去了。”
私下里,奚澜誉并不怎么喊父亲母亲。
他们之间,关系复杂,绝非用一个简单的不亲密可以概括。
照顾他们,更多的,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责任感。
宁枝皱眉,没说话。
她其实不大明白,既然亲生儿子没了,奚跃霆应当重新将精力放到奚澜誉身上才是,可是为何,她好几次见他,都觉得奚跃霆对奚澜誉有种近乎仇视一般的心理……
奚澜誉瞬间看出她想法。
此刻,他整张脸隐在黑暗里,在这孤寂的落雨的山间,看起来便格外的寂寥。
他近乎自嘲般笑了声,“小清跟我关系不错,出事那晚,家里只有我跟他,所以……”奚澜誉沉沉呼出一口气,喉结微滚,闭一下眼,“没有人能够证明,那真的只是个意外。”
奚澜誉幼时,在无孔不入的指责中,一度陷入日复一日的梦魇。
他曾自我怀疑,那个意外是否真的与他内心潜藏的卑劣性有关。
多年前的那个黄昏,小清被同学邀请出去玩,他是否应该再三劝阻,甚至,在他不许他出去的情况下,他是否应该更尽心地看顾他,而非转道去书房看书。
他是不是真的,在某个瞬间,在他尚未意识到的时刻,他期待过,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在小清出事后,奚澜誉被这些问题反复纠缠。
以至于后来,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宁枝听完,抓着奚澜誉的手紧了又紧。
在这一刻,她对奚澜誉的心疼简直到达了顶峰。
宁枝可以理解,在巨大到难以承受的悲痛面前,人会有一种下意识的自我逃避,他们会将所有的过错转嫁到他人身上。
可是,可是。
宁枝紧咬下唇,奚跃霆怎么可以,那时候奚澜誉才多大,他也只是个孩子啊。
那可是一条人命……
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得将他扣到奚澜誉的身上。
甚至,自我欺骗久了,他们竟然骗到连自己都相信……
宁枝胸口剧烈起伏,他为奚澜誉生气,为奚澜誉不值,更多的是,她为奚澜誉感到委屈……
凭什么呀,就因为一句生恩没有养恩大,他就应该承受这些吗。
宁枝抓着奚澜誉的手,踮脚。
蓦地,她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