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明媚。前些日子的积雪尽数消融,几只雀子蹲在馆外的灯笼上,在大清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虞雪坠昨夜睡在月姨的房间,她惦记着解药,早早就醒了。
这个时辰也是馆里人晨起的时候,昨夜被谢无晏抢走衣裳的舞伎踉踉跄跄回来了,正拉着瑶玉哭诉,唾骂着在伯府敲晕他的歹人。
虞雪坠生怕他的声音传到谢无晏耳中,她急忙将舞伎打发去后头歇息。
然而她的担心却多余了。
当她小心翼翼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天杀的,谢无晏不见了。
她四处寻找,连个影儿也没瞧见,急忙拉住小郎问道:“我房间里的人呢?”
小郎一头雾水,挠头:“雪姐姐,什么人呀,你房间里有谁呀?”
一旁的瑶玉也探过头,漂亮的眼瞳觑着她:“你房间昨晚有人?”
看他俩的反应,虞雪坠便知,谢无晏定是悄悄离开了。
该死的,解药还没给她!
来不及和他们解释,虞雪坠匆匆下楼,从后院牵出马匹便打马奔了出去。
京都遍布马道,她沿着纵横的马道疾驰,不多时,便到了忠清伯府。
昨夜刺杀留下了遍地横尸,伯府里的仆侍正捏着鼻子往外抬尸体。满地的血迹被水洗过,被日头一蒸,到处都是刺鼻的腥气。
虞雪坠蹙着眉,从马上一跃而下。
她拦住两个抬横尸的仆侍,道:“劳烦通传一下,我想求见谢大都督。”
仆侍眼皮都没掀一下:“大都督昨夜就不见了,还没回来呢,你可别在这儿挡着,这尸体臭得很,仔细脏了你的衣裳。”
虞雪坠垂眼看向他们抬着的那具尸体。
这是一个死去的黑羽卫,胸口破了一个血洞,那张过分年轻的脸灰败浮肿,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望着天空,死不瞑目。
仆侍将她往一旁推了推,抬起尸体要继续往前走。
虞雪坠却突然出声:“慢着。”
仆侍不由驻足,就见面前干净美貌的少女,弯下腰温柔地触向尸体。她抬起一双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抚过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尸体终于安然阖了眼。
少女将缟布蒙住了尸体的脸,朝他二人行礼,轻声道:“劳烦二位了。”
言毕,她未再说什么,转身打马离去。留下的两个仆侍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虞雪坠离开了忠清伯府,却并不知该去向何处。
身上的毒如悬在她颈上的刀,令她感到万分的危急。
她必须要尽快找到谢无晏,将身上的毒解了。
可该去哪里找他?
虞雪坠勒紧缰绳,冷静思索。
万事万物都有头绪,让她理一理……
冬日的风凛然吹过,扬起她额前的碎发,她微阖着眼眸,想起了上一世的今日。
上一世的今日,就是仪王府大宴的第二天。
那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仪王横死。
虞雪坠极快地抓住了这一丝线索。
这一世,因她亲身入了仪王府大宴,她弄清楚了宴上那场刺杀的始末。最初的刺杀,是仪王动的手,他想除去谢无晏。
但谢无晏并没有死,仪王却在第二日死了。
谢无晏此人睚眦必报,他定然也知宴上最初那场刺杀是仪王指使的,那他一定会找仪王寻仇。
所以今日,最有可能杀死仪王的,便是谢无晏。
如今她若是想找到谢无晏,可以先去寻仪王的踪迹。
上一世……仪王是怎么死的来着?
虞雪坠仔细回忆,过去的一切如陈旧画卷,在她脑中徐徐展开。她很快记了起来——上一世,仪王是从摘星楼上坠落摔死的。
去摘星楼。
虞雪坠眸中熠熠,纵马前行。
……
摘星楼是京都第一高楼,斗拱交错,黄瓦盖顶,远看雕梁画栋,如一座矗立的庞然大物,是京中权贵最爱的赏玩之地。
楼阁最上,有一座开阔的檀台。檀台四面垂着文墨纱帐,寒风飘入,纱帐摇曳,露出了中间一方理石大案。
大案之上摆着青瓷圆盘,里面盛着数个娇黄玲珑的大佛手。
谢无晏坐在大案之后,面容悠闲,眼底却密布着赤红。
大案之外,鲜血飞溅。仪王满口的牙碎了一地,鲜血从他口中蜿蜒而出。
他被钟离强行压跪在谢无晏面前,半张脸磨着地,仍是狰狞地喝骂着:“谢无晏,你竟敢对本王下此狠手!你罔顾皇威,果真是逆臣贼子!本王杀你没有错!”
仪王终于承认了刺杀他的事。
这真是费了他好大一番功夫。
谢无晏把玩着玲珑佛手,瞧着半空越发升高的朝阳,慢条斯理地问他:“第二拨刺客,也是你的人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想杀你的人那么多,你就该死!”仪王怒视着他,奋力挣扎,不死心地大声呼叫,“来人,快来人!”
然而今日他带来的人,早就被照风用计引去了别处。摘星楼顶空荡荡,无一人能来帮助他。
血沫子呛住了他的喉咙,仪王咳嗽着,眸中隐隐升起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