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外的血还没拖干净,新帝的登基大典已经紧锣密布开始准备。
追随新帝宫变、以从龙之功顺势成为新一代大颐重臣的数位官员从议事的小朝堂退出来,围聚在含元殿广场玉阶前,拿着陛下发的第一道圣旨,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
“陛下既已先接了秦王妃入宫。”有人忍不住说:“又为何仍立衡相爷的女儿为后?”
宫变之日,秦王伏诛,新帝将昏迷的秦王妃接入宫中,在任何人看来,这都已经是个极明确的信号。
秦王妃出身高贵,容貌美丽,温柔端淑,更被琅琊大师预言为国母,陛下喜爱,是十分正常的事,本朝风气开放,寡妇高嫁并不少见,娶寡嫂为妻,虽说有些荒唐,但一位敢逼宫的强势而铁血的新帝,又有琅琊大师的预言,大家也都愿意睁只眼闭只眼。
听说秦王妃的义兄、那位曾经险些与之成婚的霍监察使在宫变当夜得知秦王妃被接入宫中时勃然大怒,勒转马头便欲闯宫质问新帝,新帝见都没见,直接把人关押了,至今没有放出来,这般狠厉手腕,叫人不由噤声,那里还敢置喙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很快会等到一份册立秦王妃为皇后的圣旨,但没想到,这圣旨是下的很快,立后大典是和登基大典一起准备的,只是人不对——立的不是秦王妃,是秦王妃的妹妹,原本的容王妃。
新帝在大婚之日起兵逼宫,大婚未成,这位小容王妃听说连堂都没拜完,现在还在容王府里没个消息。
大家面面相觑。
折腾半天,竟还是要立原配为后
——那急着把秦王妃接进宫里做什么?!
这时有人从侧面夹阶走出来,极俊美妖异的少年,黑发碧眼,神容冷峻,招扬的阴骘之气让人不敢接近。
几人对视一眼,有一位平日最油滑的中年官员眼神闪了闪,靠过去,殷切低声:“见过碧将军,碧将军从后宫出来,可是去看望了秦王妃。”
蔚碧神色冷漠,想起刚才蔚韵婷得知褚无咎下了立后圣旨、伤痛垂哭的模样,眼中便噙出一点讥讽。
中年官员悄然打量着他神色,故意深深“唉”一声:“瞧这事闹的,陛下之前那阵仗,谁不当秦王妃该正位中宫,谁想,这…唉。”
“不过以王妃之尊。”官员逢迎说:“即使不为皇后,必然也该位列贵妃。”
蔚碧似笑非笑:“从秦王妃变成贵妃,你觉得她会高兴吗。”
说是秦王妃,根本是太子妃、一步之遥的国母,贵妃再贵,也是妃妾。
蔚韵婷不惜与霍肃解除婚约,做了秦王妃,终于能压过衡明朝一头,眼看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结果一夜之间门,天翻地覆,她不仅还输给了衡明朝,甚至连正妻都做不成,只能为人妃妾。
“陛下也实在心意难测。”中年官员唉声叹气:“容王妃虽说为原配,但毕竟大婚未成,又是衡相爷的女儿,衡相爷是治世能臣,但这老话说的,齐大非偶,功高盖主,衡相爷专权多年,如今女儿又做了皇后,若是哪日他病好起来,甚至再能上朝处政,成了陛下的老丈人,岂不东山再起、更胜往昔,更有外戚做大之嫌?”
“呵。”蔚碧露出冷笑:“东山再起,衡玄衍不会有这一天了。”
中年官员一惊,试探说:“碧公子此言何意?”
“你不用试探我。”蔚碧讥笑说:“你想听我便告诉你,褚无咎想娶衡明朝,但最平生最恨的人,就是衡玄衍。”
“这天底下。”他眼中浮现出强烈的讥讽:“大概最恨不能衡玄衍死的,就是他了。”
中年官员悚而一惊:“这——这—”
蔚碧越说,心头越升起暴戾与怒火。
他没想到,先有琅琊大师预言,又有掠蔚韵婷入宫,褚无咎分明已经走到这一步,竟然还敢打算娶朝朝
——上天怎么能如此厚爱这个男人!让事事皆如他愿?!
绝无可能!
他绝不会眼看着衡明朝嫁给褚无咎。
蔚碧冷笑一声,一步也不想多待,抓住剑柄快步走了。
中年官员神色惊惶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新帝深沉叵测,衡玄衍则是十几年深重的积威,这两位帝国最有权望的人物若是不睦、甚至是深烈地仇视……
“……这位大人。”
中年官员忽然听见一道女声,他扭过头,看见一个白色丧服打扮的清秀宫女。
新帝登基,万象更新,是天大喜事,到处只张灯结彩,诺大后宫中,只有一个地方破例特许穿白服丧。
那就是曾经的秦王妃,因为曾被判命为国母,而被接进宫中、颇受优待。
中年官员不敢怠慢,连忙过去:“这位姑娘可是秦王妃身边人,王妃是有何事交代?”
“奴婢翠倩,正是王妃贴身侍女,见过大人。”宫女屈膝一福身,低声道:“我们王妃有些话,要指点大人……”
——
四月末,春意更甚,外面开始不断响起喧闹声。
秋秋天还没亮就被吵醒,怒气冲冲跑出去:“大早上这么吵,让不让人睡觉啊!”
她一跑出去,就瞪大眼睛,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