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禁平原离开,阿朝慢慢回了昆仑。
长生珠一路都不敢吭声,怕刺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阿朝摇了摇头。
她的衣衫褶皱,头发散开一点,眼睛胀红,看着狼狈,又落寞。
长生珠有点不忍心,昧着良心安慰道:“别丧气,将来说不定会有别的药。”
阿朝又摇头,却说:“我没丧气。”
“没有无患草,我还可以去找万寂之海。”阿朝说:“我永远不会丧气的,丧气就什么都没有,但只要不放弃,就总走在找寻希望的路上。”
长生珠撼然。
它看着少女,她秀美的脸庞还带着泪痕,但她眼中已经没有那些惶乱悲痛,神容变得镇静而坚定。
她想哭的时候,可以毫不在乎有多狼狈,但哭过之后,她又比谁都坚强。
长生珠忽然觉得以前还是轻看了她。
阿朝抹了抹眼睛,沿着长长的石阶往上走。
走到沧川峰结界门口,结界外一道流光忽然向她飞来,阿朝愣了一下,抓住那流光,才看见是一封早已等待多时的信笺。
她打开信,里面是短短两行沉峻的字,是寒霜州的字迹,他说自己突破化神时有所感,想尝试再破一阶,已经在师尊襄助下闭关,闭关之前想起她需要无患草,他侥幸摘到一株,匆匆传信给她送来。
阿朝看完信,嘴唇开始轻轻颤抖。
她倒出信封,一株雪白的草落在她掌心。
“……”
“哈,哈哈。”
阿朝心中百般滋味,又哭又笑。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攥着这株草,扭头冲向洞府。
她冲进密室,森阴的魔气在凛凛寒冰中张牙舞爪,阿朝驱散那些魔气,跑到床边。
师尊已经更消瘦了,他曾经是一个清癯但极高大的人,像一座山,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但现在他静静躺在那里,皮肤裹着骨头,形容憔悴,衰败虚弱。
“师尊…”阿朝声音轻颤,像怕惊扰了什么:“…寒师兄,送来无患草了。”
她轻轻掰开衡玄衍干涩的嘴唇,小心翼翼把那株雪白的小草喂进他口中。
无患草轻轻摇曳,倏然化作一股雪白的液气,融入他身体。
空气有一瞬寂静。
“衡明朝!”长生珠悚然大吼:“往后退!封结界!!”
阿朝往后退,猛地按下旁边的阵旗,刹那间门无数道流光的结界从冰玉榻四周升起,几乎是同时磅礴的魔气与灵气从他身体呼啸冲出,狠狠撞在结界上,又旋转成巨大的风暴,黑气与皎洁的青褐灵光交织成繁密的网,将他整个人拥簇在最中央。
阿朝愣愣看着。
她问:“是不是等这些灵光被吸收,师尊就能醒来。”
长生珠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什么。
它迟疑:“大概,也许?”
阿朝忍不住笑,笑着笑着,蹲在地上掉眼泪。
她仰起头,久久望着那结界中魔与灵浩大的交锋。
“师尊,师尊。”她呜咽:“您一定要醒过来啊。”
——殷威吞下半株无患草。
他如今真实修为已逼近化神后期,但这不是他自己修炼出的,是他吞了他义父的半颗魔种。
仙魔大战中,他义父血罗刹与人族至尊衡玄衍同归于尽,只剩下半颗魔种,血罗刹在大战之前,特意把他叫到面前说话。
殷威至今记得,义父站在乾坤界残破的结界旁,一手负后,望着不尽遥远重山外昆仑的方向,是一种残酷而饶有兴味的神态。
“衡玄衍是一个几乎不可战胜的对手。”血罗刹说:“这是天道为我设的死局,天命不想给我们活路,我们得自己去杀出一条路,我与他,只能活一个。”
“如果我死了,会留下魔种,你吞下去。”他与半跪在地的殷威说着话,像随意拍拍一只小猫小狗的头,视线却根本没落向殷威一眼,他只灼灼望着那遥远人族至尊镇坐的方向,忽而仰天大笑:“衡玄衍,就让我们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殷威从来最尊敬他的义父,义父死去,他不惜代价赶去仙魔战场遗迹,寻到只剩半颗的魔种,连忙吞下去。
义父创立不世的伟大功业、却半道崩殂,殷威决心继承义父的遗愿,吞服魔种增强实力,带领亿万万妖魔迁入乾坤界,自此也能在这片富饶浩大的土地绵延生活。
血罗刹死去,半颗魔种中强悍的力量外泄,即使如今殷威也无法全部操控吸收那些力量,所以日日夜夜被那力量冲撞肺腑百脉,生出暗伤顽疾无数,情绪也一日比一日崩溃失控,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与魔种一起爆开,好在如今有了无患草,他终于可以除去沉珂。
无患草化作的气波融入四肢百骸,殷威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欣喜引动这力量涌向他识海中的魔种。
魔种是玄秘深邃的黑色,形如半颗被劈开的桃核,散发着浓郁到几近液体的魔气,殷威小心翼翼引着气波靠近,那雪白的气波缓缓消融开边沿的魔气,越来越往中间门去,直至将半颗魔种包裹。
殷威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他脑海中一直的暴戾与狂躁像被清水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