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精心准备了几个逃跑计划,正搓手手准备实施第一个的时候,前朝突然传来消息,帝王的头疾犯了。
褚无咎有病,字面意义上的有病。
从魔尊血罗刹,到其义子魔君殷威,再到吞噬魔种借其力突破大乘境界的褚无咎,像天命一种最残酷的玩笑,“头疾”这两个字,始终像附骨之疽纠缠在这些翻云覆雨的至强者身上。
阿朝见过血罗刹在宴饮时突然高歌大笑、然后疯了般的大开杀戒,相比起来,褚无咎杀起人是那么云淡风轻。
黄狰叛出朝廷,已经被斩杀在肃州益西川,其麾下余孽散落各地,他有个不足八岁的小半妖儿子,是黄狰强抢当年胶州一沈姓氏族小姐私生,那小半妖跟随逃荒的难民逃回胶州,其母心如刀绞,悄悄收留了这个孩子,沈氏族长知道后,虽怒,但终究不忍,买通胶州上下试图瞒下此事,却仍被派去清剿余孽的司卫发现,将沈氏一族几千口人披枷带铐押送入帝都。
那天正是万寿节,是帝王的诞辰,阖朝欢庆,勋爵百官携妻儿入宫朝贺,盛大的宴席在未央宫召开,沈氏一族被押送天牢的消息送入宫中时,所有人都以为这家人赶上了好时候,帝王将从轻发落。
但帝王没有从轻发落,他抵着额头,坐在未央宫高高的丹陛帝椅上,慢慢喝着酒,下令沈氏一族满门抄斩,就在那日,菜市口鲜血淌成溪流,尸身被扔进骨窟,融化成帝王麾下大妖魔傀儡的血肉,数千颗堆在一起的头颅空洞的双眼仰望天空,直到许多天后,才被不忍的百姓悄悄带走掩埋。
那是最无法言喻的一场万寿节典,金玉花枝簇放的歌舞掩盖不住漫进宫廷的血腥气,所有人若无其事笑着互相敬酒,可眼中充满惊恐与沉默,内廷之主的蔚贵妃坐在帝王的侧右方,哪怕在赵淑妃撒娇着与帝王敬酒时,也生不起怒恨,只沉默着紧紧攥着手,脂粉盖不住苍白惶恐的面色。
夜幕渐渐降临,阿朝坐在宣室殿里不停打着哈欠,被留在这里干了一天收拾书架洒扫乱七八糟的活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被赶回去睡觉。
吕总管回来,她眼睛一亮,站起来要跑过去,吕总管已经把宣室殿所有宫人召集起来,冷声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一遍。
所有人脸色都发起白。
“陛下一会儿回来,你们当轻手轻脚,仔细伺候。”吕总管压低声音,声音浸着寒意:“否则,今夜就是神佛也救不得你们。”
夜灯挂起,灯火葳蕤,帝辇仪仗碾过一路惨白月色,缓缓停在白玉阶前。
所有人跪在殿前,深深低着头,不敢直视帝王宽大垂落的衣摆走过眼前。
帝王进殿,所有宫人站起来,开始无声无息忙碌,侍奉茶水、摆放奏折,阿朝端着汤盅走进内殿,殿后屏风那头的浴池中白雾般的热气已经逸散出来,帝王站在那里,微微阖着眼,内侍跪在地上轻手轻脚为其褪去厚重的冕服。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浓重的酒气和着异香,远远几乎让人呼吸不畅。
阿朝低着头,把汤盅放到旁边就要退出去,但一只手拦住她,吕总管用前所未有严厉的眼神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去为君王更衣。
阿朝使劲摇头,脑袋都像要摇掉,她低下头
想跑,吕总管又拉住她,这次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充满恐惧。
阿朝感觉某种犹如实质的刺骨的视线落在背上,她第一次知道,冰冷的眼神也可以发烫,像滚了油的火钳烙印在皮肤上,被烫的皮骨从两边裂开,露出鲜红模糊的血肉。
阿朝僵硬地、慢慢地扭过头,帝王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一线眼睫,偏过头看着她。
他没有说一个字,但那种居高而平静的姿态,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阿朝没有任何选择。
她低着头,缓慢走过去。
内侍退开让出路,阿朝走到他面前,抬起轻微颤抖的手,去解他腰间满绣金纹的玄黑革带。
紧缚的革带松开,宽大的冕袍松敞,那些贵重威严的布料一层层坠到地上,鲛光摇曳照出一具愈发清晰的盛年帝王躯体。
阿朝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她耳膜嗡嗡在响,太浓重的酒气与腥躁的甜香让她的胃像被一只手攥住,酸水从喉咙冲上喉头,她再忍不住痛苦地弯下腰去干呕,却在那一刻,她的腰被钢骨般的手掌生生箍住,她被提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被攥压在他怀里。
许多条长满细密绒毛的东西,从她脚踝攀起,像春天缠住猎物的蟒蛇,不紧不慢而残忍地裹缠住她,阿朝张开嘴,大口大口试图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但涌进来的只有那些无孔不入春毒般浑浊的气味。
帝王垂着眼,静静凝视她濒临崩溃的模样,过了不知多久,他冷冷笑了一下,终于大发慈悲地低下头,冰冷的唇舌轻慢贴向她张开的嘴唇,只是刚刚贴上,她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往他唇齿钻,在生命的本.能下汲取存活下去的生息。
她的眼瞳茫然,泪水无意识地渗出来,帝王恍若未觉,慵懒地眯起眼,他的眼睛已经变成血一样妖的兽瞳,细密毛发从尾椎沿着人类的脊骨生长,他微微侧头,鼻梁贴着她柔软苍白的脸颊,缱绻般缓慢地摩挲,比人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