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沿着天穹边际丝丝缕缕倾泻而出。
徊仙沉默地端坐于观星阁的看台上,昨天晚上所窥见的星盘,似乎在昭示着某些轨迹已经开始有了转折。
只不过这到底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改变就犹未可知了。
静坐一夜,他已不再纠结。
即便流星易逝,但刹那的光华和璀璨却依旧绚烂又美丽。
若能挣脱脚镣,只得片刻自由亦胜过永不见头的桎梏。
徊仙缓缓站起身来,他又回到星盘前,眸光垂落,盯着其中一颗星子看了好久。
昨晚的星空早被完整地映射在了这个星盘上,众星闪烁,莹莹光辉摄人心神。
他能肯定的一件事就是,在上月末的卜算中,这个转机并未出现。
并且星盘里也没有丁点变化。
但现在,徊仙不得不去承认,母亲临终所告知他的事情应验了。
那个能拯救他的人出现了。
星辰斗转,瞬息万变。
这么多年过去,徊仙早已不抱希望。
“这便是终止者?”
他伸出手,轻轻地去触摸着那一颗小小的略有些黯淡的星子。
被指尖碾压住的小星辰比旁边的小一圈,纵然不甚明亮,却隐有被合围之势。
就连紫微星都偏移了方位,这让徊仙不禁蹙眉。
这些星辰,到底是要围剿它,还是拥趸它?
徊仙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没有再继续执着。
他转身下了观星阁,回到寝殿后,又枯坐半晌。
微微一侧头,视线就跟对面镜子里的人影对上了,仿佛发现了不妥,他抬手去触了触自己眉心那颗朱砂痣。
指尖被染红,徊仙放下了手,转而去执起旁边的细毫。
殷红的朱砂缀在毫尾上,又被点在了眉心中。
他放下细毫,又面色淡然地多看了几眼刚才被自己补过色的朱砂痣。
殿内响起一声突兀的叹息,徊仙心底竟有几丝茫然和无措的情绪涌出。
他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来迎接那人。
要端庄一些?还是随性一些呢?又是否应该以真面目相对?……
殿外有晨钟被敲响,打断了徊仙的愣神。
他起身去打开了殿门。
仆从们皆一脸肃穆地垂头守在外面,见门开,有人上前询问:“大人,怎么了?”
“撤了宫道和外殿的守卫,若有人闯入,不必惊扰。”
徊仙语气淡淡,又吩咐他们在做完事后就都退下。
仆从们不明所以,但还是乖顺地听从着国师的命令。
在他们离开后,徊仙又往后殿走去。
他得给她看一样东西。
这是不能避免的,也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褪了月白袍服下水时,徊仙面上神色难得的有了些许波动。
时机转瞬即逝,他不能无动于衷。
母亲为了救他,留下来的这一线生机,他必须牢牢抓住。
在那人轻巧的脚步声刚落入殿内之际,徊仙差点没能克制住起身回到岸上的冲动。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竭力摈弃心中繁乱的思绪。
极为迫切,却又很不自然。
他从未有过衣衫不整的时候,更遑论还是袒露上半身给一个陌生人看……
躲在屏风后的乐正黎不禁大脑宕机了一秒,她眸光微沉,在脑海中唤了两声系统。
可这次系统却久久没有应答。
她咬着下唇思索须臾,进退两难间听到殿外有仆从在说话。
“大人,陛下来了,他正在书房等着您。”
乐正黎头皮发紧,赵烛衾这个疯子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又该怎么悄无声息退出去?
关键是她还不知道徊仙到底性情如何,擅自闯入,还瞄见了国师沐浴……数罪并罚,死不足惜。
乐正黎伸手扣在屏风上,大脑急速转动着,她要怎样自救?
尚不等她深想,徊仙的声音就在屏风后响起,“好,我这就前往。”
随着哗哗水声溅落,他从池子里面站了起来。
脚步声往屏风这边过来了,乐正黎心口高高悬起,连呼吸都快要窒住。
她咽了咽喉咙,想逃的心思迸发而出,腿脚却半点不听使唤。
“把衣袍拿进来。”
在逐渐僵坏的氛围中,有一道空灵清冷的声音离她很近。
仅仅一扇屏风之隔,徊仙正在乐正黎身后。
她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微张着嘴,却没敢应声。
徊仙在叫谁?
叫殿外的仆从,还是在叫她?
如果是叫她的话,那么他什么时候知道她的存在的?
若他早就觉察殿内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为什么没有出声呵斥或让人进来抓她?
越想越乱,乐正黎指尖收缩,胸膛跟着起伏不定。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徊仙又重复了一遍。
乐正黎闭了下眼睛,松了手指,决定赌一把,她压低嗓子问道:“国师大人是在唤我吗?”
“自然。”
等了这么久,但徊仙的语气中居然没有半点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