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借着送还大氅为借口去见赵烛衾前,乐正黎窝在宸华苑又休息了一日。
不是不愿去,只是还没想好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自从发现了赵烛衾有精神分裂之后,她就感觉头疼得很……
她猜测了一番,这个病,要么源于诅咒,要么是以前受过刺激或伤害。
虽系统不想言明,但结合它那句属于赵烛衾隐私的话后,很容易就能断定,他的病因在后者。
而元窈也说了,先帝在十五年前屠戮了半个皇宫,那么此事是否就是直接导致他变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呢?
乐正黎还需更多信息才能彻底破解这个秘密……
但想要窥探赵烛衾的私事,不亚于登天而行。
而乐正黎其实也不太想去探究赵烛衾的隐私……可如果不查清楚他为何变成这样的话,她能离他更近一步吗?
她轻叹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被堆叠在软榻上的黑色大氅。
随之就想起了那日在广场上的赵烛衾。
又想到月德或许这两天正处于被反噬的时期,估计元气不佳,或许正是她去见赵烛衾最好的时机?
她脖子上被蛇尾绞出来的淤痕已经消散殆尽,照镜子时,若非俯身细看,也瞧不出来了。
汤药自然没有这种奇效,所以她直觉感知应该是徊仙的功劳。
及近暮晚,天气愈发阴沉。
浓云厚叠着将整片天幕都盖满,萧瑟寒风呼啸不止,冷的在外行走的宫人皆咬牙缩颈微有颤栗。
乐正黎用晚膳时,目光就频频往窗外探去。
乌九朝坐在她对面,冷着张脸一言不发,他使用筷子倒是熟练,但还是会夹不住圆润或细小的食物。
在鸡丁第三次因为没有夹稳而掉回盘子里时,乐正黎放下了碗。
她端起那道双椒鸡丁的菜碟,执着筷子把里面的鸡丁都挑出来倾倒在了乌九朝的碗里。
乌九朝僵着手臂,低头去看自己那被鸡丁填满的大碗,他饭量太大,乐正黎特意让元窈给他弄了个精致的汤盆当饭碗使。
“吃吧。”乐正黎放下菜碟,又说:“我有事出去一趟,待会元窈带着人进来收拾碗筷,你别吓她。”
也不晓得哪来的习性,他就对着乐正黎时脸色能稍微好些,若是元窈或其他宫人因有事进来一趟,乌九朝指定要缩在榻上发出震慑低吼。
弄得那些宫人都不敢在寝宫里多待,日常清扫几乎都被元窈给包圆了。
她也怕,但每次还是硬着头皮进来,次数多了,也就差不多免疫了。
反正这兽族也不会真的窜出来咬她,倘若真的咬了她,自家殿下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元窈如此乐观地想着。
听到乐正黎维护那个婢子,乌九朝冷冷地“切”一声,“我偏要。”
“人家又没惹你,别逗弄她了。”乐正黎无奈地笑了下,站起身来从木桁上拿了绒氅就要往外走。
乌九朝垂首,用筷子把那些鸡丁戳来戳去,“你担心我吓她,就别让她进来……”
他语气不善,面上神色更是冷若冰霜。
乐正黎系好绒氅的带子,折身回返至他身边,她抬手,试探性地挨上了他的肩膀,看他没有抵触,才轻轻揉捏了几下。
“殿内杂事很多嘛,我不让她进来,谁打扫房间收拾炭灰呢?”
乌九朝沉默着,仍把脑袋垂落下去,仿佛快要直接掉进海口大碗里了。
“乖啊,明日叫小厨房给你做羊肉吃。”自从乌九朝来了,乐正黎的花销翻了几倍。
每次听元窈拿着账本来哭诉,她都只能咬着牙关说钱不够的话,直接去库房把那些大件的东西给卖了,反正她又用不到那些,还不如换成钱来养狼崽子。
安抚两句后,她不再耽误,迈步往外走去。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乌九朝才把筷子一丢,抱着手臂轻嗤,“……大不了我来打扫啊。”
在草原,属于狼兽的地盘是不会随便允许旁的狼进入的,但他也明白这个小小的内殿并不能算他的领地……
这是乐正黎的‘巢穴’,那个讨厌的婢子说对了,他是在鸠占鹊巢。
如果她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床榻,他不会反抗的,但她宁愿缩在偏殿受冷风吹,都不愿意搬回来……
乌九朝突然觉得很憋闷,转头看了一眼半敞的窗棂,旋即饭也不吃了,变回原型跃上了床榻。
宫灯精巧,顺着宽阔的宫道徐徐延伸至远处,化作一团团晕开的橘色光耀。
冷风经掠,将悬挂在回廊下的灯笼吹的光影明灭,发出细碎呜咽。
赵烛衾听见宫人来回禀说离襄质女求见之际,他正脸色阴沉地把玩着桌案上的镇纸。
‘嘀嗒’一声,是镇纸被翻转后再次落回去的声响。
御书房内的气氛委实算不上好,稀疏几盏灯柱错落地被置于殿侧,使得殿内愈发昏暗,臣子跪在下首,弓着腰背垂着头颅。
他们面前分别摆着个瓷盆,如乌九朝吃饭的碗一般大。
里面已然聚起一层深浅不一的水渍,那都是汗水。
此番场景已僵持快一天,赵烛衾心气不顺,就始终不愿意出声放他们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