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入御书房,乐正黎就被里面的场面给惊了一下。
那些臣子皆跪在地上,即便有人进来,也无一人抬头去瞟一眼,他们垂着脑袋,任由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但殿内冷寂,许是没有烧地龙,乐正黎觉得跟外头的温度不相上下。
她快走两步,抱着黑氅立在了丹陛一侧,还没开口说话,坐在椅子里的赵烛衾就丢开镇纸,将目光投向了她。
“又是你?”他将左臂搭在椅子扶手上,右手支着侧脸漫不经心道。
他并不健忘,相反,能记住所有让他不高兴的人或事。
乐正黎抱着黑氅,仰头去看他,笑意滋生,由眉眼处晕开至嘴角,“正是臣,给陛下请安了。”
她轻声细语地同他寒暄,好似关系很亲近一样,又举起大氅,对赵烛衾说:“上次因意外,卷走了陛下的一件大氅,虽然知道您不缺这一件,但臣还是想归还于您。”
赵烛衾面色冷淡,眸色中生出两丝玩味,“当真是胆大,竟敢如此与朕说话,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吗?”
他语调平平,但话里所蕴含的杀机与锋芒是半点不少。
“怎么会呢,陛下执掌天下,您想杀谁杀不了啊?”
语罢,乐正黎还微微斜着眸子瞥了一眼那边跪着的几位臣子。
她话有所指,赵烛衾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定定地凝视着乐正黎,眸光凌冽,戾气横生,但出口的嗓音仍然很轻。
随口掷下的话,却是一条夺人生机的皇谕,“月德,杀了她。”
可话音落下,却不见黑蟒踪影。
赵烛衾将舌尖抵在腮处,齿关微含,磨了两下后,才阖着眼睛缓了缓即将爆发而出的怒火。
月德在养伤,自然是不能出来应承他的话。
垂眸一看,又睨见了她怀中抱着的黑氅,赵烛衾额角跳动着,指腹压在皮肤上摁了摁,像要直接贯穿头骨。
他只消思索片刻,便明白了来龙去脉。
那日昏迷后,是另一个他转醒,而他不会杀人……
所以留下了乐正黎这条命,让她还能继续来挑衅他,真是存在感太强了,居然还将大氅给了她……
赵烛衾闭着眼睛,再次睁开时,漆黑的瞳仁里遍布阴霾。
他扬声道:“周寻风,滚进来!”
黑羽卫首领周寻风在门外听见皇帝唤他,偏头看了一眼林阁老,两人目光交接,仅迟疑一瞬,他就推门入殿。
身着盔甲腰携带长剑的男人一身凛然气势,屈膝行礼,“陛下,怎么了?”
“杀了她……立刻马上。”
盛怒至极的赵烛衾反而更加平静。
冷寂的声音恍如被寒冰冻住了,没有多余的情绪起伏。
他仍斜靠着坐在椅子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扶手,仿佛在克制自己亲自动手的欲望,又好似在琢磨着该用什么刑法来对付乐正黎。
周寻风怔了一下,没有挪步,乐正黎尚未开口,就听见殿内响起一道男声。
“陛下,臣有言要谏,您不该如此草率地就定人生死!这位殿下一无冒犯之举,二无逆反之心,即便有罪,也不该死得这么突然。”
乐正黎闻声,脸上表情皲裂了一秒,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原样,然后循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
是一个很年轻的官员,目秀眉清风貌神俊,身着青袍朝服,跪地笔直,声音朗润:“陛下,望您三思!”
其余臣子都瑟缩着脖子只求自己不要被赵烛衾注意到,这个臣子倒是全然不畏惧帝王威压,说话时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乐正黎抿着唇,生怕自己笑出声。
好天真的臣子,竟来规劝执掌生杀大权的皇帝。
她刚进来看见殿内情形时就在脑海中问过系统,明白了赵烛衾发怒的缘由后,一下子就能确定此人定是始作俑者。
不愧是初生牛犊,哪里晓得老虎有多残暴。
朝中臣子多心生畏怯,都害怕这位反复无常杀人无数的天子。
可他脸上是半分害怕之情都没有,乐正黎高看此人一眼,觉得他和自己大概是同道中人。
他可是第一个在赵烛衾要杀她时,出声阻止的,勇气可嘉,实乃大好人。
徐檀梗着脖子,像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果然,赵烛衾在听到他的话后,骤然就笑出声来,他放下撑着脸颊的右手,转而拾起桌案上的镇纸冲徐檀狠狠砸去。
镇纸敲在徐檀的肩膀上,又随之坠下,磕在地毯上有一声极为闷钝的动静。
“周寻风,先杀这个以下犯上的罪臣!”他忍够了,声音狰狞,带着嗜血狠劲。
周寻风左右为难,想劝都说不出完整的言词来,只怪自己笨嘴拙舌,又迫切地想出去把林阁老给请进来。
他哪里处理得了现在的情况,这般棘手,别说保住这位质女了,连臣子都要跟着多死一个……
“陛下,气大伤身啊!您消消气,有什么我们慢慢说,不过这位大人也确实僭越了。”乐正黎开口,不像是在劝人,更像是在火上浇油。
周寻风歪着头去看她,都自身难保了,难不成还要逮一个臣子下水?
他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