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夜色早已笼盖了整间内殿。
乐正黎心脏跳得很快,急促又躁动,连呼吸都难以平缓,她刚才做了一个梦……
做了什么梦呢?
为什么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翻身坐起来后,乐正黎这才发现淋漓的汗已濡湿了里衣,黏腻水渍覆在脸上和脖颈处,很不好受。
她慢慢转头,看向了窗边软榻的位置,那里悬着一双淡金色的眼珠子,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光芒,像两盏琉璃翠灯。
“乌九朝?”
他不应。
乐正黎轻笑,抬手将汗水拭去,又唤了一声元窈。
元窈持宫灯入内,“殿下,摆膳吗?”
将内殿中的几架灯烛点燃后,她转身,被窝在软榻上的狼兽吓了一跳,“你,你不是在偏殿吗?!什么时候进来的?”
乌九朝阖了阖眸子,眼睑再开,就目露凶光,骇得元窈收了声不再多问。
她提步走向乐正黎,嘀咕道:“没规没矩的兽族,可恶!”
乐正黎啼笑皆非,“摆膳吧,然后叫宫人进来收拾一下床榻,我梦魇了,出了一身汗。”
元窈一听,自然关怀得很,“很严重吗?若是盗汗严重,奴得去太医局给您抓药吃。”
“不是什么大事。”乐正黎眉目倦意未消,比睡之前还更疲惫了。
她却并不想再去回忆那个想不起来的梦境,那种滋味,那种说不出的难言感觉太过窒息。
说不上痛苦,但很无力。
像一条溺水的鱼,鱼鳃凝闭呼吸不得,鱼鳍断裂无法游走,只能被迫地向下沉去,沉进深不见底的幽渊。
用晚膳时,乐正黎明显心不在焉。
她还记得昨天晚上的约定,但又不确定赵烛衾什么时候转换,为了保险,她只能将时间一再推迟。
即便心思不在这里,但陪着乌九朝用膳的乐正黎未曾表现出半点不对劲。
乌九朝夹起菜肴,目光瞥向她,不经意地问道:“你还要出门?”
仅是随口一问,他自己都还没想清楚干嘛要问这个问题之际,乐正黎就咬着筷子摇头,“不出门。”
乌九朝将信将疑,等到歇下后,就听见了她刻意压低了往外走的脚步声。
骗子!他咬着尖牙,在心中斥骂。
近两日天气倒好,无雪也少风,连夜晚的月都更为清晰。
云层稀薄,夜色稍明。
乐正黎裹着氅袍去了御书房,她心底有些惴惴不安,但既来之则安之。
月德伤势好了,又肃着一张脸候在门口,看她过来,似乎挑了挑眉。
“月德大人,晚上好~”她笑眯眯的与他打招呼,目光一转,瞧见了他手背上还未结痂的血痕。
乐正黎猜测,应该是那日在国师殿留下的伤,伤口不浅,带着血红的残色。
月德神情平静地颔首,居然没有像之前那般对她疾言厉色了。
“大人的手还是包扎一二吧,否则磕到碰到,又要流血。”说着,乐正黎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紫绛色的手帕递向了他。
视线低垂,月德盯着她手中的帕子没有说话。
他的下颌微有收紧,锋利眼神对上乐正黎,“不,不用。”
乐正黎笑了笑,澄澈瞳孔虚曳出几分温暖的碎光,“大人便收下吧,让我贿赂贿赂您……毕竟您可是陛下身侧近臣呢。”
不等话音落下,她就上前一步把帕子塞进了月德的手中。
月德想立马还给她,但人已经推开殿门入了房内。
他捏着手帕,顿感林阁老的说辞分外准确,此女绝不简单。
但复杂与否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月德无声哂笑,五官舒展开后,满身的阴冷就随之少了两分,他拿着帕子将手背的伤处裹住,想的都是皇嗣降生之事……
御书房中熏着香炉,丝丝缕缕的玫瑰沉香晕染开来,缠的人心脏发紧。
乐正黎冲上首的人行礼问安,她咬了咬舌尖,没有像昨天那般言行无状,规矩极了。
今日没有看客,她也不必再试探赵烛衾。
“起来吧。”帝王嗓音里透着凉意,手上动作未停,抽空指了指一侧的椅子和卧榻,“你自己挑着坐下。”
乐正黎仰头看去,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赵烛衾的脸上。
殿内灯火不盛,照在他半侧面容上,将起伏分明的线条勾出,那双眼狭长深邃,瞳仁墨黑,眼尾收拢的弧度略显刻薄。
盯着看了太久,赵烛衾有所感知,他抬眼睨去,“你在判断朕是谁吗?”
乐正黎闻言,嗤得一声笑出来,她提起宫装裙摆,像昨日那样一步步拾阶而上,从丹陛走到了他身边。
“并非,臣只是单纯地在看陛下。”
她侧身倚在桌沿,鬓发如烟似雾般堆叠在肩头,紫玉的耳坠晃动着又趋于平静,吊在衣襟处,衬着脖颈愈发纤细。
赵烛衾修长的指骨攥着一根毛笔,正在批阅奏折,他只瞥了一眼乐正黎,就继续翻向下一本……
眼神里似乎还存了她耳垂下玉饰摇曳的景象。
紫色是一种很神秘绮丽的色调,着紫衫者,若非生的漂亮或身有气度,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