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妃红宫装恍如熟烂的山石榴花,椅子装不下盛放的花瓣,拖曳在桌脚边,像是要流出花汁了。
她坐姿闲散,右手托着侧脸,许是满头华丽珠冠太重,压的脖子发僵才会做出这般举动。
上了妆的狐狸眸子盯着他,连眼珠转动的频率都减少了,鼻尖下的红唇微微翘起,是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梁丘珩砚喉间溢出轻微笑声,真是漂亮啊……
他的目光强横霸道,如有实质的侵略性视线笼盖而下将乐正黎整个人罩在其中。
仿佛他正站在桌案前,俯身弯腰伸手捏住了她的小半张脸。
男人低垂着头颅凑近,将她从里到外地扫视了一遍。
乐正黎可不会认输,他不避,那她自然不会率先败下阵来。
最后还是梁丘珩砚先将视线收回,他抬手把案上那盏温酒饮下,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蜿蜒而下,好似烧到了心脏处。
还是在确切地看见了人后,才会觉得有了实感。
但即便提早几日出南疆,到了王都,他还是觉得有些迟了……
晚来一步,她的筹谋便已经有了偏差。
怎么会发生改变呢?
梁丘珩砚轻啧一声,放下酒盏后,便朝上首扬声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他以两根手指撑着额角,语气坦然,唇角含笑。
就这一声,殿内便更静了几分。
赵烛衾本就有些意兴阑珊,这是给梁丘珩砚的洗尘宴,纵然他有心想找点乐子,但思及自己父亲对赵景何所做之事后,再多的疯戾都能压下一二。
赵惑终究是亏欠赵景何的。
赵烛衾厌恨赵惑,自然也无法苟同他所行之事。
赵家人处心积虑那么久,法子想了千百种,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诅咒无解,苦果难咽。
赵烛衾向梁丘珩砚的位置看去,目光沉沉未有半分情绪,“何事?”
徊仙阖了阖眼睑,视线始终定在自己面前是桌案上,似乎对外界毫无感知,因为他始终在想该如何把东西给乐正黎……
而在梁丘珩砚说出下一句话之前,乐正黎猛地察觉出不对劲。
她觉得他还是别开口为好,刚想阻止但已来不及,男人轻笑,缓声道:“臣……想求娶一位质女,还望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赵烛衾微挑眉梢,冷冷问他:“谁?”
梁丘珩砚还未应声,就将眼神直直投向乐正黎。
徊仙也回过神来,他没去看梁丘珩砚,因为心底已替他道出了那人的名字:
乐正黎。
梁丘珩砚居然要求娶终止星?
徊仙心绪略有起伏,他侧目,亦将视线锁定了她。
他面色平静眉眼冷清,分明对万事万物都不感兴趣,却在此刻,这种无欲无求中却夹杂了些莫名的违和感。
他关注着乐正黎,假如她向他求助,那他便会出声为她解围。
正如之前答应过乐正黎那样,徊仙会毫无保留地帮助她。
“她便是……”
梁丘珩砚的话没能说完,乐正黎倏然双手撑着桌案站了起来。
椅子蹭在地砖上,划拉出一道稍显尖锐的刺耳声响。
她忽视了那三道强烈的直视眸光,笑靥如花地说:“陛下,臣觉得殿内有些憋闷,可否允臣先行退出殿外透透气?”
赵烛衾收回目光,也森森然地勾唇笑了下。
他单手支着下颌,手肘正好抵在椅子扶手上,不回答乐正黎,但也没有拒绝。
乐正黎急于逃离,懒得再管殿内氛围怎样,推开椅子就离了席。
被留下来的众人都一头雾水,他们搞不懂为什么那位南疆世子不继续求娶了……也弄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气氛更加冷沉。
果然被迫参宴就是一种煎熬。
他们只在心底暗暗祈祷宴会快些结束,一时又无比艳羡利落离席的那位质女,皆叹她胆子还真是大的很啊!
梁丘珩砚在乐正黎离开后,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他重新斟了一杯酒,仰头饮下,空了的杯盏被重重送回桌案上。
又待片刻,他理了理袍子跟着站起身来。
出了殿门后,梁丘珩砚双手交叠在腹部,左手转动着戴在右手上的一枚银戒。
他按直觉沿着回廊绕过一个拐角处,就瞥见了遁逃出来的乐正黎。
她倚靠在廊柱上,仰头去看着云层中隐现的莹白月轮,发冠上的玲珑珠翠随着动作而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即便裹着繁复宫装,身姿依旧纤瘦,站在那边,好像要乘着盈盈月华随风升入广寒宫了。
乐正黎曲着指节敲了敲身侧的廊柱,‘笃笃笃’的声音飘散在冷风里,很快便消失。
梁丘珩砚的剧情陷入了死局,她又问了一遍系统,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来王都就要开口求娶她?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系统仍然以那句话搪塞她,这让乐正黎顿感头疼。
第二次复生,她废了半条老命,才在他的心上划出痕迹,原以为最是了解梁丘珩砚……
可现在却打脸了,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