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恍如凝滞成一团胶着的芽糖,殿内的一切都刹那化为乌有。
面无表情的帝王,扣紧短刃的手指,如血艳红的衣袍。
脸色苍白的女子,挣扎不开的桎梏,散开无依的裙摆。
两者之间的对峙带着决定性地碾压,刀锋无情,划开衣襟便要深入其里。
如此诡吊的一幕,虽无旁观者,却已然到了能入画的程度。
随着胸前刺痛传来,乐正黎倒吸一口冷气。
她抬起手臂搭着赵烛衾的肩膀,眼神往上,轻声呢喃:“陛下,杀了我吧。”
隐秘又细腻的冷汗席卷了后背,华丽宫装沦为禁锢她又装点她的裹尸布。
可她脸上的表情仍从容至极,甚至连目光都未起丝毫波澜。
仿佛对自己的死亡早有预料,又或者她真的完全不在意。
不在意赵烛衾杀她……
更不在意她是否会死在今天。
帝王垂首,磅礴杀机势如破竹,搅出一层激荡的侵略厉势。
乐正黎胸膛起伏不定,只觉耳边萦绕着阵阵急跳的心脏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灵魂都好似被赵烛衾给抓在了手中。
殿内烛光微动,火源烧到了那一堆凝结的蜡,蓦地爆出一声清脆突兀的灯花。
年轻的帝王阖了阖眼,手上力道加重,推着刀尖逐渐贯入,鲜血的味道倏然溢出……
乐正黎蹙眉,疼得咬牙。
在手上玉镯铺开术令保护她时,赵烛衾亦突然松开了握着短刃的手。
紧.窒且压抑的氛围像被扎破的气球,眨眼间就泄气消失了。
乐正黎不明所以地望着赵烛衾,只见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稍微回还的理智让他将乐正黎从自己手中救了下来。
要杀她的是他,会救她的也是他。
见状乐正黎陡然松了口气,她浑身疲乏,手脚酸软到半天没有动作。
赵烛衾涣散的眼神终于定下。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也看到了躺在桌案上的乐正黎……
她应该是被吓到了,一贯明媚带笑的脸颊失了血色,眼底还残留着未褪去的后怕和劫后余生的情绪,虽细微却明显。
第一次经历这种强制性的转换,赵烛衾的脑子还有些混沌。
他伸手触了触那柄短刃,试探性地向外拔出,又抿着唇问乐正黎:“伤口深吗?”
乐正黎有气无力地瞥了一眼他,“这该问陛下自己。”
赵烛衾便不再开口,他面上神情也算不得多好看,总之少了那些杀意后,与刚才之人有着泾渭分明的区别。
他揽着乐正黎的肩膀,将她从桌案上扶了起来。
稀薄空气回圜,有轻微冷风从窗缝灌入,携来殿外的红梅香,使人灵台清明心神一凛。
乐正黎单手握拳虚虚地贴在胸口处,被赵烛衾拉起来后,仍然浑身无力地想往后躺。
赵烛衾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他盯着她,眸底神色不辨喜怒。
“怎么了?”乐正黎声线低哑,坐又坐不稳,索性倾身向前,顺理成章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尽数洒在他衣襟繁复绣纹上。
赵烛衾一手捏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也不晓得该落在何处,抬起又收回,最后环住了她的后腰。
她坐在桌案上,比站着要高些,使得脸颊恰好能贴在赵烛衾的心口处。
透过胸腔,能听见里面略显急促的跃动声。
乐正黎轻笑,身上力气都还没恢复,就开始打趣起来,“陛下在紧张吗?是害怕我死了,还是忧惧你亲手杀我?”
赵烛衾沉默着没有应声,眼神偏斜,瞧见了被丢在一旁的短刃。
刀尖上确实有血,只是很少,这让他心底钻出一丝名为庆幸的情绪……
倘若他没有转变性子,那么乐正黎今日必死无疑。
幸好……
幸好,他还是救下了她。
只是他却也明白,刚才的自己有过犹豫,否则这柄刀早就贯穿她的心脏了。
窝在赵烛衾怀里的乐正黎只应激地掉了几颗泪就哭不出来了,眼珠子得到滋润后却泛出些如洗髓敲骨的痛感。
她抬手去揉眼角,越揉越痛,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更多。
赵烛衾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抚在她后腰上的手往上而来,把她的脸从自己胸口处挖了出来,“别揉了。”
他的声音沉沉,只说:“抬头。”
乐正黎眼睛疼得很,闻言当真听话地半眯着眸子仰起脸。
赵烛衾低眸凝视,她眼角发红,泪水糊了一大片,将浓黑似鸦羽的睫毛打湿黏在一起。
他探出一只手抚上她的眼睑,指腹冰凉,触感如玉。
“睁开。”他道。
乐正黎这次却不肯听从了,她使劲地摇摇头,“眼睛痛。”
赵烛衾有些想笑,唇角轻轻扬起,微不可察地一个弧度,“朕帮你看看。”
他觉得面前这个人有时候明明那般聪明,可有时候又蠢得像一只家养狐犬。
明知他要杀她,还一个劲地凑上来,到底依仗着什么呢?
他掩饰的这么好,她又未曾发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