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明,凝于窗棂上,似铺陈而展的细柔轻纱。
婢子轻手轻脚地将回廊上的宫灯点燃,沉黄光晕占据上首,与殿内骤然亮起的灯烛相交映着。
乌九朝吹熄火折子后,转身回到了床边。
乐正黎半靠在迎枕上仰头看去,她伸手指向一侧的木柜,“伤药在那里。”
在乌九朝去拿药的时候,她单手褪去了左侧衣襟。
低眸一瞥,血色缓慢侵溢在包扎得极其凌乱的白纱上,烙下一小团红色痕迹。
捏着药瓶和白纱转身的乌九朝被她直接掀衣服的动作弄得眉梢一跳。
他用力地磨了磨尖利的齿,脚步重钝地回到她面前,“乐正黎,即便我是兽族……那也是个雄性!”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乐正黎。
语气低哑中夹杂着闷怒,微微压抑的声线仿佛噙着些许颤音。
乐正黎偏头,笑着道:“你从哪里听见我名字的?”
乌九朝歪了下脑袋,不太想回答她,可还未消散的歉意致使他轻哼出声:“那个嗓子尖利的人叫过你很多次。”
乐正黎颔首,“哦,陈秉才。”
对于乌九朝的形容,她笑得前仰后合,“这个老太监可坏了,看菜下碟拜高踩低。”
她抱怨了一句,又将衣襟稍微扯开了些。
乌九朝敛着眼睑移开目光,惹得乐正黎笑容更甚。
“我里面又不是什么都没穿,你害怕看见什么?”她打趣。
“切……反正看见了也不是我吃亏。”少年人低声咕哝着,屈膝半跪在了床榻边。
他暗自吸了口气,才抬起头把视线落在她的伤处。
白纱已被剥掉,浅浅的一道伤口显现出来,是被利刃所划破的。
她肤色白皙,指甲盖大小的口子印在锁骨下,边缘是新鲜的血渍,瞧着格外刺目。
乌九朝抿了下唇,没有再多话。
他抬起手,将药瓶倾倒,里面的伤药覆在伤口上时,乐正黎不免轻嘶了一声。
她的指尖扣在撩开的衣领上,过于用力以至于骨节都泛出了白色。
乌九朝俯身趋近,捏着白纱轻覆于伤处,乐正黎乖乖地举起了手臂,任由他伸长手把白纱从肩膀及腋下绕过。
两人离得很近,非常浅淡的血腥气在缓缓扩散,乌九朝竭力屏息,仍嗅到了这股子带着微甜的气息……
她的血,似乎与寻常人的血很不一样。
之前乌九朝咬她脖子,就亲口尝到了血味,这让他晕眩了片刻。
彼时他并未深忖,但如今细想起来,就觉察出异样了。
短暂的分神落在乐正黎的眼底,她问:“怎么了?”
乌九朝摇头,随口扯了句话头:“你为什么总是受伤?”
他的本意是为了堵乐正黎的探求心思,也是在慨叹这人着实倒霉,三天两头要么生病要么就是流血……
可在乐正黎听来却变了味儿。
她憋住笑意,将两道细眉一叠,皱着鼻尖道:“唉,这能怪谁呢?只能怪我自己势单力薄能力不足,老是被人压着打呗。”
她神色苦郁,说的也不全然是假话。
只是她的隐忍退让都带着为人所不知的企图罢了。
乌九朝闻言又缄默不语,他似乎帮不了她。
一个兽族在人族的领地,不仅被烙下奴印,还处处承受着无形的桎梏。
他连离开都做不到,又谈何‘报答’她的恩情。
乌九朝觉得乐正黎救他就是白费心思了,算计一场,结果现在除了气她,哪还有其他作用……
倘若乐正黎晓得他存了此种心态的话,定忍不住要大笑出声,没想到这个性子乖戾的狼崽子竟还有些自知之明。
可她并不会怪他,现实如此,凭他一己之力难以挣出困境。
在他势弱之际,她会无条件宠着他护着他。
但当她需要他的时候,乐正黎希望乌九朝不会生出退缩的畏怯。
她是要借力打力。
而养在身边的这一股力,是她最能掌控住的,也能算作是她的底牌……
此事不能细想,否则便有狎猎之嫌。
乐正黎探出胳膊搭在他的脖颈处,袖子下滑后,与灼热肌肤相贴的就是那截柔软细嫩的皓腕。
“乌九朝,我知道你想回草原……所以等你帮我完成一件事之后,我会不遗余力地送你回到草原。”
“你不必怨天尤人,也无需妄自菲薄……乌九朝,不管我是真心想救你,还是刻意救下了你,重要的是救你这一举动,明白吗?”
她的掌心摩挲着他的颈侧,语气变得有些复杂,“救你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缘由,而我希望得到回报,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温热的手心沿着衣襟划过,直直抵在了他的后颈上。
那一处手感清晰的烙印正好被她的手给按着,细细摸索后,乐正黎无法判断出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图形。
乌九朝的身子瞬间就僵住了。
他肩膀微颤,克制不住地想一把掀翻乐正黎。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对她的接近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抵触。
略忍耐了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