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黎稍稍抬起眼睑,就能近距离一睹自己身上这人的表情……还有微红的耳尖。
她挑着眉扬唇轻笑,柜子里的光线比外头要沉一些,因此她无法准确辨别出这抹红到底是出于羞赧,还是源于……
悸动。
原本推搡着乌九朝肩头的手转而向后,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的肩背上。
这是一个有点像拥抱的姿势,只不过两人之间却隔着一段距离。
指腹按在微微突起的肩胛骨上,似乎透过表面皮囊直直触到了骨血间的脏器。
她感受到了他心脏跃动的频率。
柜子里很安静,安静到让乐正黎产生了一阵恍惚。
仿佛她还活在现实世界里每一次躲避脏东西那样,一个人小心翼翼又恐惧地缩在床底、柜中和门与墙的夹角缝隙处……
那一幕幕像幻觉又像是真实存在的梦魇。
她知道不是鬼怪作祟,因为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可它们就是缠着她,比鬼怪更加磨人,光怪陆离如同投映在她眼前的具有环绕性的海市蜃楼。
躲不掉,逃不开。
稚童时期是她看见那些场景最严重也最真切的年纪,后来大了些,心灵上的折磨才稍有减轻。
直到死了后进入这本书中,她才彻底摆脱。
所以她才会总是对鬼怪虚影格外敏感。
而此刻,即便情绪上有了起伏,但她的心理仍然平静。
是因为乌九朝吗?乐正黎想不通。
大概终于不再是独自一人躲避在逼仄柜子里,所以生出几分隐秘的安全感。
她闲散地将手臂吊在他的颈侧,亲昵却不越界。
“你往旁边挪一挪,我们一起躺下来吧,休息一会儿,然后去用晚膳~”她仰着脸,笑眯眯地说。
这柜子实在太小,乐正黎连腿脚都伸展不开。
乌九朝显然也发觉了这一点。
但他没有动,依旧半躬着身躯,一只腿屈膝跪在乐正黎的身侧,一只腿横在缺了半边门板的柜子外。
因着姿势,悬挂在他胸膛处的璎珞被引力吸着往下坠,那块圆润漂亮的绿翡石几乎是平躺在了乐正黎的胸口处。
“你们人族真的很坏。”
乌九朝低垂眼睑,盖住了眸底的怨恨和恼怒。
他面上神色很坦然,丝毫不觉得当着乐正黎的面骂她有什么不妥。
可很快,他又补充道:“……但你不一样。”
“我有什么不一样?”
乐正黎的手指正好卡在他的脊骨处,问话中掌心便顺着凸起的骨头往下抚摸了几寸……又是类似撸狗的动作。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狼崽子形容不出来,索性直接重复了一遍。
他往旁边倒下,刚好侧着身子填满了乐正黎和柜子之间的空隙。
但这样一来,两人就贴的极近且紧。
乐正黎被挤得向外面挪动了一下,试图再多给乌九朝一点空间。
“别动。”他抬起手臂扣住了她的腰,就着这个姿势,仿佛是在揽她入怀一般。
乐正黎便当真停止了动作。
她偏着脸去看他,追问:“到底哪点不同呢?”
“不告诉你,自己猜吧。”乌九朝轻哼,嘴角翘出一道很浅的弧度。
他笑起来时,淡金色的瞳孔里仿佛游移着一层薄薄的光耀,使得这双漂亮的眸子愈发生动有神。
唇线绷直又压下,如忍俊不禁般,令他看起来像是在憋着某种坏心思。
乐正黎切了一声,懒得再问。
她的手圈在他脖子上,稍微一动,整张脸就贴近了他的颈侧。
乌九朝身体一僵,搭在她腰上的手进退两难,既想推开她,又想收紧一些……
他也在想,她的不同点是怎样的呢?
是她从来不会因他兽族的身份而区别对待,不会辱骂他,更不会贬低他,会让他与她同桌而食……
还是她每次要离开前,总会安抚他一番,满口答应会陪他用晚膳、那个早已被他撕烂的玲珑球,以及那颗饱满嫣红的苹果……
她对待他时,总以完完全全的平等姿态。
倘若这是伪装出来的,乌九朝不会看不出来。
虽然他确实上过人族的当,但这不代表他是个笨脑子。
母亲说过,他很聪慧,比一般的狼族更加聪明,可惜爱贪玩,性子又不服管教,因此才容易犯错。
而他被人族诱捕,便是犯下的大错。
他恨人族,也讨厌自己怎么就那般冒失。
他以为所有的人族都是凶狠恶毒又心坏,但乐正黎并不是。
狼族最擅观察,更精通揣度情绪。
人一旦有了情绪波动,那其身上的味道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暴怒的人闻起来一般是臭的,坏心眼的人闻起来是腐烂的味道,悲伤的人闻起来是苦涩的气息……
只有乐正黎,始终是淡淡的甜。
但有一次,那天他拆了偏殿,等乐正黎从外面回来后就只能在内殿睡午觉,不知是梦魇还是怎么了,她身上的味道泛着酸涩。
就如同草原上三四月还没有成熟的野樱莓,摘下一颗,入口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