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晚膳重回内殿的乐正黎,便看见之前还昏迷不醒的乌九朝此时睁开了金色瞳仁正望着她。
“醒了?要吃东西吗?”她缓步过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乌九朝苍白着一张脸,表情不太好。
他耸了下鼻尖,然后表情愈发难看了。
沉沉吐出一口郁气,他试着动了动手臂,伤势稍缓,能勉强抬起来。
乐正黎盯着他的动作不明所以,“怎么了?你想干嘛?”
乌九朝还是不说话,别扭的那个模样,她瞬间就明白过来。
合着刚才梁丘珩砚还在的时候,这狼崽子就醒了。
他倒是忍得住,不声不响地坚持到她出去吃完饭回来才开始发脾气。
乐正黎不免想笑,她在床边半蹲下来,手背交叠着压在床沿,将下巴垫在了上面,“听到哪一段就醒了?”
她似乎很喜欢逗他。
把人逗得浑身炸毛后,再轻言软语地哄好,将逆毛慢慢捋顺,这会令人心底生出点微妙的得意和上瘾。
乌九朝斜着眸子乜她,喉间发出一声轻哼,因着受伤,毫无气势,跟小兽呼噜没两样。
“气先等一等再生,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乐正黎目光如炬,嗓音轻哑:“谁重伤的你?”
乌九朝还在同她置气呢,根本不想接话,但静了须臾后,还是选择开口。
“晏承阙的暗卫。”
乐正黎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先完整且详细地叙述一遍昨天发生的事情。”
其实乌九朝还是有些困顿,奈何她问了,只能强打起精神把昨天走那一趟的前因后果都说与她听了。
“你的意思时,推门之际,晏承阙就已经死了?你看见了?”
“嗯,虽然门只开了条缝隙,但我眼力好,一下就瞥见了倒在大殿中央的人,他穿着素白衣袍,鲜血由颈间扩散开,晕出一大滩显目痕迹。”
“所以晏承阙是真的在算计我,想我为他陪葬。”
乌九朝一听这话,陡然就明白过来,若非那个小宦官不“称职”,把他带了过去,遭遇刺杀的就是乐正黎。
也幸好那个小宦官没有执着地等着乐正黎回来,否则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乐正黎手无缚鸡之力,别说数十个暗卫了,那其中一个,就能将她一刀毙命。
乌九朝心底溢出几丝后怕来,他们有备而来还人多势众,连他都尚且应付艰难……
乐正黎到底还面临着多少明里暗里的危机?
他突然就不生她的气了。
反正她到处骗人,目的大概也是为了让这些人来保护她吧?
就像她对他说的那样,需要强悍有力的庇护,才能在各种危险关头下获得生机。
她没有办法,既是本身太弱了,又是因为险境频出。
倘若不利用其他人的权势和感情,她又该如何死里逃生呢?
乌九朝分析得头头是道,自认为又看穿了乐正黎,心里竟冒出些许异样情绪。
他形容不出来,但像是被放出去的风筝,细线牵引,随风飘荡,想扯回风筝,又害怕细线断裂在手中。
狭窄胸腔容纳不下逐渐鼓胀起来的心房,仿佛偷吃时不经意地碰倒了一大罐酸涩的醋,泡的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是会被元窈暗地里怒骂两句浪费食物,又想着她要是去向乐正黎告状,自己该如何辩解……
这种很莫名,又无法摆脱的感觉。
乌九朝因此再度沉默,甚至还把脑袋偏向了床里那一侧,似乎是不想跟乐正黎有眼神交接。
乐正黎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掌心顺着往下抚至他的肩头,乌九朝这才感觉到她的手上包扎了厚厚白纱。
于是他又把头转过来,啧叹一声,没好气地问:“你的手,怎么又伤了?”
乐正黎笑吟吟地说:“我空手接白刃来着。”
乌九朝狠狠皱眉,咬牙切齿到五官都跟着微有扭曲,“你真厉害啊……谁的白刃?我去帮你报仇。”
“得了吧,你自己伤这么重,还报仇?养好伤再说其他的。”
“那是因为我以一敌多……他们还耍阴招,可恨!”
乌九朝越回想就越气,继而觉得自己又给乐正黎拖后腿了,总是受伤,还自诩是很凶猛的狼兽,结果呢?
他面露颓意,将眼睛一闭。
难怪不得乐正黎要去骗这么多人,危机四伏,他一只狼兽根本就保护不了她。
纵然心里怏怏不平,可乌九朝却生出那么点释怀。
去骗吧,没关系,反正他已经不介意了。
狼族的占有欲其实很强,对于自己的领地和伴侣,他都渴望着能极致占有。
但事实就是,他无法一个人占有。
迫于无奈,假使真的要分享出去,乌九朝也阻止不了。
他不可能改变乐正黎的想法,插手她所做的事,甚至妄图改变她所行的轨迹。
乌九朝的母亲说过:当你很难受的时候,就闭上眼睛,清空你的大脑,什么都不要想,随其自然,会变好的。
按着这个方法正在放空的乌九朝感觉自己的额头触上了一处绵软温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