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晚,被分配的院落很偏僻,但偏有偏的好处,很是安静,鲜少有人来打搅。
也愈加方便了她进出和行事。
刚踏进院子,心腹婢子就忙不迭地迎了过来。
“殿下,那个人来了,正在净室中等着您。”婢子抬手微扶着孟青芜,声音压的很低。
孟青芜闻言,脸色毫无变化,只是眼底却添了两分烦躁。
殿内时时刻刻都燃着炭炉,不太冷,可比宛国还是冷多了。
宛国近海,冬日不会下雪,哪怕是降温,都是被寒风给吹的。
她解了绒氅,婢子接过,还未去净室,就已经听到了些微的哗哗水声。
孟青芜进去一看,果然又湿了一地的水。
她不悦地蹙眉,“你住的地方不能泡水吗?非进了宫来泡?”
声音一出,那方宽阔圆桶里的戏水之音更为放肆,像在无声挑衅。
伴随着水花轻涌,有一道柔软的鱼尾在空气中划出美妙弧度,飘逸的蓝带着微烁的金色光芒,宛如碧波里翻飞的绣金缎面。
鱼尾沉下木桶后,水声小了些。
孟青芜一向懒得跟人计较辩论,智者无需多言,愚者多言无益。
但这个从沧渊过来的鲛族唯算一个能次次都惹怒她的人。
“公主好生小气,我千里迢迢陪着你来北聿,借你的桶用一用又怎么了?”
水流从桶内又迸溅出连续的痕迹,惹得孟青芜再退两步,本就隔得远,但此时已快要退出净室了。
她双手环胸,面上冷若冰霜,“景粲,有事说事,你和留守于北聿的兽族接上头了吗?”
“接上头了。”
被唤做景粲的人终是从木桶里冒了头。
湿滑如海藻的乌发披了一肩,眉深目秀挺鼻薄唇,肌肤白的像玉铸,丝丝缕缕的细水沿着额头向下,流进了微有凹陷的锁骨处。
他生了一张很漂亮的脸,近乎雌雄莫辨,眼尾上挑,眼波流转间糅着些干净又妖冶的气韵。
面对这样漂亮非凡的面容,孟青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又问了另一件事:“你们去了青莲佛寺,被冰棺封着的尸身还完好吗?”
景粲颔首,慢悠悠地站起来要跨出木桶,莹白肩头往下便是润着水色的胸膛……
孟青芜神态自若地转过了身。
“避什么,我还未分化,也瞧不见不该看的东西。”
景粲语调颇有两分戏谑,湿漉漉的一个人带出来更多水渍,汇聚在木桶旁,似蜿蜒的小溪。
他随意地披上了色彩艳丽的袍服,“转回来吧,我穿好了。”
孟青芜没有听从他的话,又等了一会儿,才再次面对着景粲。
“你这人,还真是谨慎得很,看了我的身子,我又不会缠着要你负责。”
景粲哼笑了一下,眉间也仿佛浸了水,镀着层浅浅的华光。
他越是笑,眼睛便越好看,瞳孔不是纯粹的黑,融了些如海底的深蓝,望着一个人时,无情也多情。
孟青芜不太喜欢他这种不正经的神色和语气,“那你进宫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啦,初入王庭,可与你想象的一致?”
“大差不差。”
“哦~那见到徊仙了吗?”
“除夕那天见了一面,这两日我都在想法子进国师殿,奈何看守太严,我进不去。”
景粲听罢,啧了一声,“他竟然不知道你的存在?你们伏灵族没有那什么心灵感应吗?”
孟青芜不由得头疼,“真要有那东西,我还需要费劲儿地来北聿吗?干脆在宛国就联系他,完成所有要做的事情了。”
“也对,那需要我帮你吗?免费劳力呢。”
景粲朝她抛了个媚眼,睫羽又弯又长,扑朔时,遮住了眸中神色,让人难以判断他此话是源自真心,还是开玩笑。
孟青芜突然就扭身出了净室,她真是受够这个鲛族了。
鲛族那么多,偏选中这么一个……
她早就知道鲛族貌美性馋,馋钱馋欲馋自己没有的东西。
景粲是“个中翘楚”,短短数日,她已见识过他对那些华而不实但又绮丽璀璨的东西有多喜欢了。
这一路上,若非是要隐匿身份,他怎么可能会换下那身五彩斑斓的衣袍。
如今进了王都,不但没有半点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孟青芜抬手扶额,似觉得被他身上的袍子晃瞎了眼睛。
景粲徐步跟在她身后,边走边说:“青莲佛寺里都是些和尚与臭男人,我要是脱了衣裳泡澡,岂不被他们给看光了,恶心。”
“侥幸逃脱的无面乱党呢?没在寺内吗?”孟青芜问。
“在啊,也大部分都是男人……他们的首领为保余部慨然赴死了,这倒是个有血性的女子。”
“所以现在无面乱党是一群无头苍蝇?”
孟青芜不觉蹙了下眉,这都是她母亲留下的旧部,可现在完全溃不成军,都是些三教九流的无名之辈……
景粲去了梳妆台旁边,倚着桌沿,有一搭没一搭地翻检着妆奁里面的首饰珠钗,瞥到合心意的就大剌剌地揣进了袖子。
他说:“不然呢,疯王下了死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