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舒朗。
昨日的大雪和阴沉都悉数褪净,天边泄出丝缕淡金的朝曦,将薄薄的云霭染出两分绚烂的瑰丽之色。
元窈来伺候乐正黎起身梳洗穿衣,躺了太久,乐正黎浑身骨头都松了。
她一边抬手捶了捶酸软的后颈,一边偏头看向元窈,“他们都不相信我失忆了,你怎么也不多过问一句?”
元窈正在给乐正黎系狐裘的系带,又探出手去整理好了后面的兜帽,才淡淡道:“无论殿下失忆与否,奴都是您的人,自是不需要问太多啊。”
乐正黎闻言,轻笑一声,“那看来就是他们反应太大了,本就不是多严重的事情。”
元窈也笑,抿着嘴,一脸的乖巧,“奴瞧着国师大人和世子殿下都很沉稳啊,并未有任何过激反应。”
“是吗?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我真的失忆了。”
乐正黎垂眼,目光平静,“对了,你再详细地说一遍我中毒前后的细节吧。”
虽然徊仙给她讲述了,但乐正黎还是想从自己的贴身婢女这边再听一次。
元窈没有犹豫,把年宴那天乐正黎离开宸华苑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乃至后面她去众生巷找白蝉的事情都说了。
事无巨细,完完整整。
乐正黎听后,沉吟不语。
元窈见她在思考问题,也不出声打搅,放轻步子就要去端早膳过来。
“赵烛衾找你问话,就只问了那两句吗?”
乐正黎的声音响在元窈的身后,她点了点头,又回首说:“陛下确实是个守信之人,说问两个问题就只问了两个。”
“那一日我吃过的所有东西,都经由你的手,对吧?”
元窈点头,站在原地有些紧张,“但您在……在众生巷里面还,还吃了一个叫春娘的妇人做的酥肉和糖环……”
她心有惴惴,盼着乐正黎是回想了某种细节,好以此找到幕后真凶。
但乐正黎却没有再继续追问。
元窈出去拿膳食了,乐正黎嫌殿内太过安静空旷,也不晓得这国师大人怎这般简朴,寝宫里面的装潢也太过素净了。
一眼望去,根本寻不到半点夺目色彩。
唯有靠在书桌后的多宝架上摆放了一些形态扭曲、制作粗糙不甚精美的陶俑,跟这寝殿的布置产生了极为分明的割裂感。
乐正黎扶额,陶俑其实也没有那么丑……
但怪就怪在徊仙这般清冷孤傲的性子,竟也会把它们摆到明面上来。
不会是真的喜欢这一堆“手工艺品”吧?
她往外走的同时,又在脑海里面呼叫了几声系统,还是如昨天那样,毫无回应。
系统是消失了?
还是死机了?
它骗了她,但乐正黎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反正她都活了下来,过了年宴的死局,乐正黎这个角色便算是逆天改命了。
纵然再心生计较,她也懒得跟它算烂账。
不过系统却消失了,这让乐正黎紧绷的精神得不到缓解。
披着阳光立在回廊上,她的目光落到了宫墙上堆簇着的白雪。
再次得见明媚天光,呼吸到空气中氤氲着的浅淡寒气,乐正黎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真好。
能活着真好。
不再是必死的角色,真好。
乌九朝踏进院子之际,入目便是站在寝殿门口闭着眼睛沐浴阳光的乐正黎。
她没有穿紫色,元窈给她拿了新裁的衣裙,是红色的,艳丽又张扬的颜色,从绒白的狐裘里透出来,裙摆上还绣着灵动的鸢尾。
细碎的阳光沿着屋檐印在她微微仰起的脸颊上,肌肤白腻五官昳丽,光痕从饱满额头蔓延至棱角分明的颌骨处,衬得红唇嫣然。
大约是感知到了有人在打量她,所以乐正黎睁开了那双狐眸,随而也看向乌九朝。
狐裘的衣襟上围了一圈茸毛,当她不再仰头时,便簇拥过来环住了她的下半张脸,也挡住了绯红的唇……
她脸上的表情很淡漠。
眸光隐约夹杂了些疏离和不悦,应该是觉得乌九朝的视线冒犯到了她。
两人就隔着一方院落遥遥相望,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目光相触一息,她就偏着脸避了。
乐正黎转身回了大殿,元窈也恰好在布膳。
乌九朝合拢齿关,咬得轻轻作响,喉间干涩,忍不住吞咽了好几下才稀释掉周身暴涨的戾气和凶性。
他抬起手,摸了摸悬挂在胸口处的璎珞项圈,垂缀的绿翡石是冰冷且坚硬的触感,像他的心情。
原本拓落不羁的眉眼因低迷的情绪而皱在了一堆,恰如那连亘的峰峦,挤出了属于冬日寂寥的丧气。
乌九朝迈步进殿,正巧听见元窈说:“他啊,就是殿下您之前随手救的兽族,是狼族,还花了我们很多钱。”
乐正黎将嘴里的粥咽下后,问她:“为什么花了很多钱?”
元窈呵呵笑着,笑意虚浮,稍显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吃的多,又经常受伤耗费伤药,且还有很多新制的衣袍靴子,这都是钱呢。”
语气里的抱怨,乐正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不免失笑出声:“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