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一条奔流不息永不停歇的长河,水流湍急,冲刷着带走了故人,还有情绪。
距况玉疏离开已经太久,久到白蝉险些忘记他的容貌。
却还记得他站在她身边时,挺拔周正的姿态,长身而立,如芝兰玉树。
这样好的一个人啊,被抽掉了脊骨……
白蝉不愿去回想,那时的他有多痛,更不愿反复回味那一天的他是多么狼狈。
永远挺直的肩背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他狼狈到站都站不住,只能依靠背刺过他的况垣扶回来。
回忆收束,白蝉抬手擦掉从眼底延绵不绝的泪水。
他偏头看向乐正黎,轻声说:“鲛珠离体后,我就失去了性别。”
乐正黎抽噎着没有回应,她也在哭……
杀千刀的伏灵族,剖了别人的鲛珠便罢,怎么对自己的族人也这么残忍?
她难得感性一回,此番旧尘实在催人泪下,也着实令人唏嘘。
自己被生生剖珠,爱人也被族人残害,心境得多强大,才能从这段过往中脱离出来?
乐正黎越想越觉得白蝉太可怜了,泪水竟一时收不住。
白蝉见状,解下缠在腕子上的手帕递到乐正黎的眼前,语气有些无奈:“再哭下去,还要继续听后面发生的事情吗?”
乐正黎接过帕子,一边擦干眼泪一边颔首,声音含糊:“要。”
整理了情绪后,她主动向白蝉追问:“况玉疏被抽出脊骨,是因为伏灵族要杀掉同类吗?”
她之前听乌九朝提过一嘴,说杀死伏灵族的办法是用同类的骨头做刃。
彼时乐正黎还全然不信,反讽道难不成是要同类相残?
原来这居然是真的。
白蝉点了点头,“对,他们将况玉疏的脊骨做成了一把骨刃,用于自杀。”
乐正黎不明所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用况玉疏的脊骨?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要自杀?
白蝉闻言,鼻尖一酸,眸底水色又浮涌一遭,“他们……他们只是为了惩罚况玉疏罢了。”
惩罚他任性妄为,惩罚他不敬长辈,惩罚他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他们都吞食过沔山狼族的心,所以很难杀掉,最开始是想着去南疆借圣器一用,但被拒绝了。”
白蝉用指腹抹掉眼角余泪,音色沙哑:“而自杀的原因则是他们为欺瞒天道所做出的无奈之举。”
伏灵族也抱有过侥幸心理,可每月观星盘、每次的卜算,都令他们失望透顶。
没有转折,没有逆天改命的余地。
伏灵族注定灭族,这其中不管多曲折或者用法子延续多久都没有用。
等待他们的宿命早就注定,天道不允许篡改。
食狼族之心不过是瞒天过海的计策,表面上他们是在为延续寿命做努力,实则暗地里伏灵族每月都会派人去沧渊海边寻觅鲛人的踪迹。
他们需要鲛珠,需要用鲛族来帮他们完成偷天换日的计划。
“鲛珠最大的作用是能解百毒,可隐藏的效用却是能成为容纳某种能力的媒介。”
白蝉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缓缓道:“他们把身上的魇术和卜术之力用禁法悉数转移到了鲛珠之内,如此一来,他们就几乎成了真正的人类。”
可还是不够,这种表面把戏太容易被戳破了。
所以人族也成为了他们计划的一环。
白蝉用淡漠的嗓音道出那个残忍又直白的真相:“他们和赵氏先祖做了交易,用长生之力换赵氏背负屠戮之名。”
即便乐正黎早有了猜测,也做好了准备,可在听见这样的事实之后,心里却也无法克制地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真的如此。
白蝉又说:“赵氏先祖用骨刃杀掉了所有的伏灵族,只留下了彼时尚且年幼的玉昭。”
“也许伏灵族举全族之力就是为了保住玉昭这一人罢。”
“可惜长生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逆天之行,终被反噬,赵氏族人背上了这永生难褪的诅咒……这时候他们又庆幸,还好玉昭在。”
但玉昭年纪太小了,就算她很聪明,也根本解不了赵氏族人所面临的悲剧。
大概这就是天道的惩罚——既然你们要帮着伏灵族暗度陈仓,那就做被殃及的池鱼吧。
所以白蝉才会说他解不开诅咒,或许从一开始这个诅咒就不是伏灵族种下的。
谁又能同天对抗呢?
乐正黎捏紧手心中的帕子,沉吟片刻后,疑惑道:“那先生是得了何种机遇呢?”
白蝉的寿数成谜,若真参与了当年的事情,那他该多老了啊?
“还记得故事中那个叫况垣的伏灵族吗?”白蝉问她。
乐正黎颔首,跟在况玉疏身边的同伴,也是辜负况玉疏信任的叛徒。
“他把他的心给了我,一并的还有那颗没有被况玉疏吞下的狼族之心。”
“伏灵族多能人,取雪山寒冰加持禁术后做成容器,能保万物不衰不腐。”
白蝉敛下眉目,眼角又红了一片。
细风贯入殿内,烛光轻曳,照不清他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