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不过去了。
卫景平起身行礼,淡然自若地道:“在下不才,愿献丑一首为诸位大人和同年助兴。”
他也表现得能七步成诗——诗是早就写好的,脑子里有现成的,他只要装模作样踱几步就能开口了:“桂榜荣贴甘州南,拔尽乡英万口谈。贡院伫听举子名,宾筵试咏鹿鸣三。”
后面几句便是拍马屁颂圣了。
先不论诗作得怎样,卫景平先把个出口成章给表现得到位了,就算有人挑刺,也只能说他诗才平平,但肯定给甘州府丢不了脸。
“嗯,”张得也很给他面子地点评道:“才思来得可真快。”
众举子之中有人低声嗤了声:“俗套,咱们还是等着听徐亚元作诗吧。”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座的人都听见了。
他这么一说,反倒叫下一个轮到的徐泓不大自在了,他来赴宴的时候本来在好胜心的驱使下是想在主考官面前压卫景平一头的,但此刻他不这么想了,徐泓才不会叫旁人如愿去看卫景平的笑话,他还要罩着卫四呢,因此略一沉思,也以一首文采平平的诗糊弄过去了。
方才存心踩一捧一的举子:“……”
因为听了徐泓作的诗之后实在是夸不出来,于是讪着个脸,闷头吃菜去了。
本来不自觉有那么一点点紧张的卫景平状似不经意对徐泓投去微笑:徐兄台这人能处。
还真别说,后来陆续有几个举子做出了赢得满堂彩的诗句,但人家一开口就能叫人听出是真才实学的输出,并不是要跟谁一较高低的,卫景平也不吝慕才之心,每每报以最真诚的夸赞。
但也不是每个举子都有多高的诗兴的,有人被点名了甚至现场诌了首打油诗,惹来一片哄笑。
这时候卫景平并不会出言讽刺,也就跟着一笑了之。
张得见他心思坦荡,有些器量,微微点了点头:文相选出来的门生,果然不差。
只是这次机缘不巧,此子未能拜在文婴门下叫他点拨学问经济,可见还是差了点儿运气。
又作了会儿诗,这时每桌上来一道八宝鸭子,一道金钱鹿肉,方才消耗了些能力,举子们见着可口美食立刻诗意阑珊,说起这道美食来:“……鸭一只,糯米二两、香菇三朵、板栗四颗,咸肉五片,青豆六粒,干贝七粒,冬笋十根,糖盐佐料等配好之后放入鸭肚之中……甚费功夫啊。”
他能说出这话来,一听就是懂吃的。
卫景平夹了一筷子来吃,果然肉紧实又肥美,口感极好,叫他忍耐不住吃完又来了一块。
后面立刻有人说那道金钱鹿肉:“这里面得放猪肥膘肉,先在石板上炙出油来,再把那鹿肉用绍兴黄酒给腌了,10株鲜榆黄蘑、芹菜剁碎……”他一口气没歇说出怎么烹金钱鹿肉,惊呆了四座。
纷纷拿起筷子去尝,而后不住地夸甘州府的金钱鹿肉做得咸香可口,鲜嫩醇美。
张得:“……”
他一时没想明白,这不方才还在锦心绣口地作诗呢么,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回到吃喝上了。
算了,反正甘州这地方,鹿鸣宴上也肯定得不了类似“桂林山水甲天下”这样的佳句,不跟着他们吃喝还能咋滴,他也举起筷子夹了一片金钱鹿肉。
嗯,真香。
……
鹿鸣宴一散筵席,才从知府府出来,卫景平他们就收到了来自其他举子组织的——期集,的邀请。
当朝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举人或者进士及第后第一件事不是锦衣回乡去拜谢祖宗,而是组织起来召开一同进过号舍,有几天号舍情谊的同学会,后世同学聚会时间很短,相聚最多一顿饭,轮流凡一下吃完了各回各家。
大徽朝的新科举子同学会则不然,他们要开那种旷日持久,从鹿鸣宴结束开始,这期间滞留在省城的举子们每天一小聚,三天一大聚,每次聚会不光要吃饭,还要郊游、上青楼添个一同嫖过的哥们儿情谊,一聚,他们叫“期集”,就是二三十天。
光一同吃喝玩乐还不算,还要写个同年录来,把这科一百多号举子的姓名、名次、籍贯等都要统计出来,之后誊写抄录,最后分发到每个举子的手里,个把月都兜不住。
一回期集搞下来,少说也得花费上百两银子,就挺烧钱的。
为什么搞这个呢,有个普遍的说法是“同年期集交谊日厚,他日仕途相遇,便为倾盖。”,意思是日后一同走上仕途,看着曾经一块吃喝玩乐的情分上,要相互帮衬着,奔着功利去的。
听说中了进士再搞期集呢,朝廷就会专门拨钱给他们烧,但是只中个举人就没人拿钱给他们烧了,要想烧钱,只能他们自己筹钱去烧,所以他们是用凑份子钱的办法,怎么凑呢,就按照桂榜的名次来出,比如说解元出六两银子,亚元出五两银子,经魁以下出几两几两,反正不是强制也没有定数,全靠商量着来。
一般中了举的人这时是出手最大方的,不会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