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与裴夫人在客厅中,夫人想一同陪客,被老爷赶去照顾十少爷了。”
夫人指的是杨谷的继夫人何氏,十少爷是杨谷与何氏的儿子,才四岁,不久前患上风寒。
杨谷应该是担心何氏穿帮,才亲自招待裴夫人。
这份识趣让萧云松了口气,点点头便走进府中。
这是她顶替杨环的身份以来,第一次踏足对方长大的地方。
作为土财主之家,能够看出来杨大人在努力营造典雅大气的感觉,只是依然有些金碧辉煌。
不过京城现在越来越流行豪奢铺张,杨府在其中并不突兀。
往来的仆从穿着体面,普通侍女身上都穿着绢制的衣物,耳上缀有圆润的珍珠。
大约是杨谷最近不仅约束子女,也约束下人,这些仆从谨慎寡言,见她身侧跟着府中的下人,纷纷行礼,为她让开路,并未多言。
萧云一路很是顺当地以主子的身份进了正厅,对杨谷欠了欠身:“父亲。”
杨谷的神色也没什么异样,慈爱地说:“这是谢大人的夫人,你该唤一声伯母。”
她便又向裴夫人见礼:“见过伯母。”
裴夫人出身望族,虽上了年纪但仍可窥见年轻时的美丽,气度雍容,让人见之心生尊重。
裴夫人笑着虚扶她一把,略打量了她眼,开口夸赞:“好生标致的美人,又这么懂礼数,杨大人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杨谷心里苦,面上依然作骄傲模样:“是,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没怎么让我操心。”
在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里,萧云遭受到了流程式的问话。
年龄,同胞兄弟,读过哪些书,擅长什么才艺……
最后,裴夫人又状似随意地说:“听闻姑娘如今并不住在府中,是与府中的人有什么不愉快吗?”
萧云知道对方其实是在试探自己为什么要搬去朱鸾巷,甚至可能怀疑她是故意过去接触谢攸。
她礼貌回答:“并非如此,只是因为兄长和弟弟前段时间受了不轻的伤,府中人口众多,难免嘈杂,父亲便将早先买下的宅子给了我,让他们住在那边静养,命我照顾。”
裴夫人对杨家的情况也算了解,信了她的话,关心两句养病的两人,便又聊起别的。
话题依然围绕萧云。
这次聊着聊着,又聊到不久前的秋水宴。
裴夫人想了想,还是给人留了脸面,没有问陈彩静和陈氏的事情,只问:“听闻那日是太子殿下亲自将你送了过去。”
萧云坦然地说:“殿下对我们兄妹很是照顾,当时说愿意顺路送我,我也很是受宠若惊。”
她没必要掩饰跟太子关系密切的事情。
谢氏聘主母,必然会进行详细调查。
爱怀疑就让他们怀疑呗,她又不是真靠着嫁人决定下半生过什么日子。
裴夫人察觉出她的态度只是一般,便也歇了多问的心思,又随口聊了几句,便进入正题:“不瞒你们说,我今日过来,是受侄子所托来询问贵府,是否愿意结亲。”
她问的是杨谷而非萧云。
可杨谷哪儿敢作主,轻咳一声道:“这个……您应该也知道,我儿从前与陈氏定过婚约,后来闹得很不愉快,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没能为她挑一个好的夫婿。”
“那时我就同环儿承诺过,以后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
萧云:“……”
这话虽然听着不赖,但能不能替她拒绝一下!
她现在该怎么拒绝?
紧急回忆了一番见识过的狗血文学,模仿着里头女主的拧巴心理,状似自卑地说:“谢大公子是极好的人,品貌才学无一不佳,更是早有美名,我配不上他。”
具体哪里配不上,她也想不到。
先这样吧。
裴夫人看萧云的眼神顿时多了两分满意,显然很赞同她的话。
萧云:“……”
“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裴夫人说了句场面话,但下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内心,“伯珩既然有意于你,你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虽然她不知道是哪里过人,但地主家的庶女,有过婚约,被当众说怀过前未婚夫的孩子,与太子关系亲密……每一点都是她的雷点。
若她儿子想娶这样的女人,她能给儿子的腿打断。
可惜她这个侄子向来自己拿主意,爹娘长辈的想法都影响不到他,真一意孤行起来,谁都拦不住。
好在侄子求娶的想法也不是很浓烈,只是让她来试着提一提。
萧云本来就被裴夫人问得心中烦躁,见她话中快要掩饰不住内心的嫌弃,便淡淡地说:“我近期没有与人谈婚论嫁的打算,请夫人与谢大公子谅解。”
“陈氏的公子亡故未满一月,此时传出你与他人定亲的消息确实不好。”裴夫人赞同道,“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不急于这一时。等时机合适,我再代伯珩上门。”
送走这高门大户家的贵夫人。
萧云心里依旧不爽,她坐着,敲了敲扶手,抬眸望了眼神色忐忑的杨谷,心中一动。
这位杨大人脑子不差,虽有些趋名逐利,但胜在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