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发出凄惨的嘶叫。
一阵令天地都苍凉的鸦声之后,华歆将自己双腿蜷起来,歪着头将半边脸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虞时南向她移近了一些,伸手揽住她的肩,空闲的那只手越过自己的身体握住了她的手。他知道她在害怕,不是害怕乌鸦,不是害怕苍柏。
华歆看着他,低声喊了一声哥。
虞时南嗯了一声,又听到她接着说,“你怎么不是我亲哥呢?”
他听到后微微一怔,紧接着默默苦笑摇头。他扭头顺着山路往远处看,似乎能看到孟化鲤的脑袋,也似乎看到孟化鲤吊儿郎当的夹着烟说,“虞时南被我说着了吧。你把人当妹子,人家把你当亲哥了。任重道远呀。”
他回过头,再看向华歆,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俩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过了许久,虞时南才说,“华歆,我可以是你哥。”
他在华歆眉眼流露出疑惑的时候又补充道,“在你需要的时候。”
华歆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又轻轻唤了一声哥。
这时候豆大的雨点掉了下来,虞时南没再应。
雨伞在风雨天几乎没有用,虞时南伸手想要拉她起来下山去车里。他没用力,她也没有顺势起身,甚至没有摇头,只是盯着他看。
虞时南对上她的眼睛,眼眶内外的泪水和雨水分明。
他透过这些水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倔强小孩的眼睛。两双眼睛里都有愤懑和倔强,一样的责怪天道不公,一样的对自我的谴责。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任何劝说都不算好言。他没强求,重新坐了下来。
虞时南对世界和人性的最初认知来自一群丧失了基础良知的年轻人将刚刚做完手术的德高望重的老师从病床上拉起来,押着她去教学过的讲台接受莫须有的审判。从此之后,他孤独地走过很长的一段路。
他理解这种孤身一人在世上的感受,所以他靠她更近了一些。他舍不得她在风雨中放大悲伤,更舍不得她独自一人舔舐伤口,虽然他知道她对自己只是有信任和感激。
俩人下山已是许久之后,墓园入口处空荡荡的,除了不远处停着的车子。车上没有毛巾,他们用纸巾简单擦过脸,虞时南发动车子飞快驶离。彼时,车顶的天上虽然还有乌云,但远处与海连接的地方已露蓝天。
“你先去洗热水澡,我去煮姜丝汤。”虞时南进门后跟华歆说。
华歆点了头,去洗手间时用眼睛余光瞄到爸爸的卧室,刹那间心里又起了一阵酸苦难过。这次虽然没再流泪,但她坐在洗手间的小板凳上抱着干净的换洗衣服发呆起来。
虞时南熬好姜汤,寻思着华歆应该洗漱完毕,走到洗手间门口看到了依旧湿漉漉的人。他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华歆的房间,从衣柜里又挑了一套衣服,重新回来后走进并不大的空间里。
“家里没爸爸了。”华歆见人又回来,抬头看向他,神情苦涩,喃喃地说。
虞时南蹲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在,老师……爸爸就在,才会被人一直铭记着。华歆,你明白我说的吗?谁都没有你自己靠谱。你要好好的。”
她怎么会不明白呢。人从出生到死亡,从物理死亡到被世人遗忘,人生不过几万日。爸爸生存的日子有限,那么自己努力活着,让他在世上被记住的日子就会尽可能延长。
“嗯。”她伸手接过他手里自己的干净衣物,这才觉察到这是私密的衣服。她的脸蛋不由地红了起来,开口让他出去,自己要洗漱了。
等华歆从洗手间出来,餐桌上除了有一碗姜汤、一袋感冒药,还有一张纸条。
“刚接到工厂值班室打来的电话,隔壁厂子意外失火。我要赶去工厂,以防火势蔓延到咱们家的厂子。你喝过姜汤和感冒药,好好睡一觉。一切有我呢。”龙飞凤舞的字迹,显然是在匆忙之下写的。
华歆捧起热姜汤,在升腾的热气之中又水雾迷蒙。
她想,如果是爸爸留纸条的话,一定会编个无关紧要的谎言。直到第二天火灾上了报纸,爸爸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自己又不忍心责备他,于是隐瞒便不了了之。
没有人像爸爸了。虽然,虞时南这样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