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有个暖和天不容易,但寒冷随时说来就来。
半天的西北风一刮,天又转冷了,缸里的水结了冰。
赵东城把下粉该准备的东西又清点了一下,5角钱的洋黄,两块钱的明矾,二百五十斤块子煤,五百个粉丝杆子,等等。
他去和赵三柱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就开始,先下其余两家的,他家垫底。
两天后,那两家的粉下好了,只剩赵东城家的了。
赵东城想抓紧一点,争取一天下完。
他半夜就起来点火,大家齐心协力,瓢始终不停。
下到中午,来了一个卖鱼的,赵三柱开玩笑似的说:“看样子天不黑粉就能下完,也算结束了,咱们晚黑里会会餐,一起喝几盅咋样?”
德宝一听,喜欢得不得了,嚷道:“会餐会餐,谁不同意谁是王八蛋!”
赵东启和周庆辉也都赞同。
赵东城立即表态:“那就在俺家会餐吧,我了底,理应做东。”
他喊德宝先替自己装会儿瓢,他到鱼车上挑了两条大点儿的鲢子鱼。
赵三柱一看,有点担心:“买这么大的,弟妹会跟你生气的。”
赵东城笑道:“不会的,你也太小看人家了。”
他提着鱼回到家里,见王月琴正把塑料桶里的豆油往油罐里倒,倒完正好一罐,大约有五、六斤。
王月琴见他回来,冲他说道:“这些油留着年关炸馓子用。”
一抬头,看见赵东城手里提着的鱼,就看着赵东城,用眼睛问他。
赵东城把大伙的意思说了,王月琴的脸色顷刻间就阴沉了下来,她一言不发地去了堂屋。
赵东城把鱼放在案板上,等了会儿不见她过来,就也去了堂屋,跟王月琴说:“卖鱼的还在那里等着哩,你拿了钱我好给人家送去呀?”
王月琴还是不说话,转身又去了厨房。
赵东城想想,这鱼总不能还给人家送回去吧,那样就让人笑话了。
他只好又跟着去了厨房,还是要钱。
王月琴被逼急了:“我没钱!”
“我昨天才把卖羊的120块钱交给你,你咋说没钱呢?”赵东城心里气呼呼的。
王月琴不吭声,手里拿拿这样,挪挪那样,很显然,她也气得不轻。
赵东城知道那边锅上离不开他,卖鱼的又在那里等着拿钱,他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他压住心头窜上来的火气,问王月琴:“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王月琴语气坚定:“不给就是不给!”
赵东城缓和了口气:“这两条鱼才值多少钱?要是因为两条鱼丢了人,你觉得值不值?”
“我叫你往家里买鱼了吗?”
“啥事都得你说了算,我就不能做主一次吗?”
“你做主你给钱呀,你来找我干啥?”
“家里的钱都在你那里放着,我哪来的钱?”
王月琴忽然不耐烦了:“你别跟我啰嗦了,我说过了,没钱就是没钱!”
赵东城感到自己心里的火气有点压不住了,心想,这婆娘咋会这么不讲理呢,自己当初咋就没看出来。
他不觉提高了嗓门:“我看你是想挨打了!”
没想到王月琴一下子冲到了他面前,叫着:“打,你打,给你打!你不是跟你爹说结婚欠的帐你还吗?我知道你钱多,多得从屋脊上往外冒,你还吧!把家里败花干,就不过了,散伙他个龟孙!”
“这说着说着你咋还骂起人了呢?”
“就骂你个龟孙!”
王月琴说着竟又骂起祖宗八辈来了。
赵东城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一般情况下不发脾气,一发脾气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不可遏制。
他气得脸色发白,浑身乱抖,在厨房里像困兽一样转了几圈,一眼看到那只盛油的罐子,他冲过去一把抱起罐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声爆炸性的闷响,油罐烂成了几半,灌里的豆油以着地点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周喷溅,洒得满地都是。
王月琴不知是心疼那一罐子豆油,还是心里早就窝了火,忽然“哇”地一声哭叫着向赵东城扑将过来,赵东城没有躲闪,就那样站着。
立刻,他的手上、脸上瞬间就出现了许多血印子,他看着王月琴发疯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痕,咬牙切齿地说:“想不到,我不打你,你倒打起我来了,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