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最后杨女史看不过眼了,牵着一个,抱着一个,“小皇孙,小殿,随奴殿觐见老太妃。让郡主回屋歇歇。”
外头的人很快来找阮朝汐供证。
牵涉太子的皇家内事,卷宗从萧昉手里转去宗正司,一个午做了两次供证。
阮朝汐如实地答。供状卷起密封,来人匆匆走了。
傍晚华灯初上时分,老太妃召阮朝汐过去陪用晚膳。
今晚的晚膳乍看热热闹闹,宫人追着湛奴和梵奴哄用吃食,阮朝汐吃一半时,不得不停筷,把爬腿上的小崽子拎起送回去。但曹老太妃和齐嫔两个都没怎么说话,气氛便显出压抑。
不言不语地用完了晚膳,曹老太妃捧着盏清茶,开口道,“宫里不太平,梵奴在这留几日,齐嫔用完了膳便回去。”
阮朝汐领着梵奴送齐嫔出殿,齐嫔踏出门去,在门外明亮的灯笼映照,回头看了眼梵奴。
那眼不寻常,依稀竟七分像是母亲当日临别时的回眸,叫阮朝汐的心里一颤。
她领着梵奴追出门去,“齐嫔娘娘,可不妥处?”
齐嫔把梵奴搂在怀里,手臂力道越来越重,梵奴不舒服地挣扎起来,她惊醒般地松了力。
“宫里规矩太重。”她红着眼眶幽幽地说,“怕啊。但怕……什么用呢。”
终于还是松开了手,乘坐步辇,一步一回头地去远了。
那句幽怨的“怕啊……”始终在阮朝汐的心头回荡着。白日里在水榭睡足了,晚上便难以入睡,她提笔静心练字,在窗边直坐半夜才睡。
没想才睡了不一个时辰,就被摇醒了。
“们听,远处动静。”李奕臣抱刀坐在门外,示意所人侧耳细听,“听人尖声哭喊,声音喊一半就断了。西南边不知哪处殿室半夜出事。”
宣慈殿在后宫的中央靠北处,西南边的殿室不少。
阮朝汐极目远眺,隔着一堵堵宫墙,四处夜空均陷入深沉的黑暗。此时接近四更天,正是睡意最酣沉的时刻。后宫数千宫人,的沉沉睡着,的装睡着,的睁大眼清醒听着。
阮朝汐走去紧闭的殿门边,“开门。”
守门的内侍哆哆嗦嗦不敢开门。李奕臣和姜芝把几个内侍推去旁边,阮朝汐打开了殿门。
门外护卫的羽林中郎立刻过来阻止。
“开门的可是寿春郡主?宫里夜里出事了,郡主千万不要出去。”
阮朝汐眺望着远处黑暗的长巷。站在门外,远处依稀哭喊声和求救声更加清晰起来。
“哪处出事了,们可知晓?”
羽林中郎小声道,“夜里了圣旨,听说是往明光殿方向去,去就关了殿门。也不知里头怎么了。”
阮朝汐心里一沉,想起白日里宁嫔几处古怪的地方。恍惚的色,突然的托付。
齐嫔娘娘夜里出事……她自己是不是已经猜想几分了?
几个年长女官都披衣起身,在殿门不远处站着,面色严肃地盯着西南明光殿方向,彼此眼交汇,摇头叹息。
“果然……”
“老太妃把梵奴留来,就是怕明光殿夜里出事……唉。怎么这么快。”
“明光殿既然出了事,那东宫岂不是……”
“嘘。莫提。回去看好小殿。”
阮朝汐渐渐蹙起了眉。什么她难以解的事发生了。
她叫住了杨女史。“敢女史,明光殿齐嫔娘娘不是惹事的性子,好好的人,为何会出事?”
杨女史看看左右,悄然附耳透露两句,“唉,郡主,不是宫里的人,没见识过。奴等见识过两回了。”
“自从前朝起,宫里就个规矩。圣上立太子前,避免外戚干政,需得去母留子。前朝是这个规矩,大炎朝立国后,继承了前朝的规矩。现今的东宫……生母就是册立前夜被赐死的。赐死生母,东宫过继皇后名。”
“东宫不稳,老太妃这几日惊吓得吃不好睡不好,生怕听不好的消息。今夜齐嫔果然出了事……”杨女史低低地叹息一声,“梵奴是圣上最宠爱的幼子。只怕……圣意已决……”
圣意已决什么,她没说去。阮朝汐听懂了。
杨女史匆匆回去探视梵奴。
幽静的深夜里突然传来一声划破耳膜的哭喊。年轻女子凄厉地哭喊,“救命!”“老太妃,救救奴婢!”
人在拼命地敲门,满怀绝望地哭喊,“梵奴,梵奴!小殿,救救奴婢!”
阮朝汐倏然停步回身,盯着殿门方向。守门的几个内侍慌张地顶住门后。
梵奴被惊醒了。揉着眼睛出现在东侧殿门边,“夏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