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四野。
阮朝汐坐在水榭栏杆边, 注视着远方火把的光芒明灭聚散。深夜里了风,大风刮来模糊的喊叫声。
之前一夜,她被接出后宫。当时她牵扯进了母亲的案子,荀玄微对她说, 她这旋涡中心远离了宣慈殿, 对他人不是坏事。她觉理。
但这一夜, 她又被阻隔在宫墙外。旋涡中心换成了宣慈殿里的梵奴, 却不知旋涡附近的人安好无恙,是已经被卷入海底?
阮朝汐在浓云笼罩的浅淡月色下蓦然身, 直接往岸边走去。
李奕臣姜芝同时身跟随。
九曲步廊走近岸边,果然又被拦住了。是那句“萧君令,郡请回水榭”。
“你们萧君就在不远处罢?刚我看见他了。帮我带句话给他。”
阮朝汐盯着岸边,“记青台巷荀宅中, 曾经相赠的私印否?替我问他, 可记当初的承诺?”
萧昉实就在不远处的杏林小坡坐着。
带话的禁军很快奔回来。“萧君说, 欠下郡一个大人情,当初的承诺不曾忘。但相赠的私印在何处?”
阮朝汐哑然片刻, “……你带话给他,私印被三兄收走了。”
片刻后,禁军气喘吁吁奔回来。“萧君问, 郡荀令君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清楚了,萧君便来寻郡。”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阮朝汐盯着前方杏林, “前面带路,我去寻他当面说。”
月色若隐若现,萧昉坐在一处小山坡上, 背后是大片的杏树,前方是一泓清池水。他正对着远处火光隐现的殿室宫墙喝酒。
细微脚步声响, 阮朝汐踩着杏花缓步上行,夜风刮她身上的长裙,不等走近便被发觉了。
萧昉停下喝酒,侧头盯了她一眼,“兄妹?”
问的没头没尾,阮朝汐却也见怪不怪,“不是兄妹。”
“非血脉亲族,但情分似兄妹?”
阮朝汐答的是那句,“不是兄妹。”
萧昉饮尽杯里的酒,一抬手,酒杯扔在地上,咕噜噜沿着山坡滚了下去。
“我就知道不对。”他喃喃地骂了句。“多年兄弟,这般坑我。”
他从小山坡站身,“行了,小阿般,多谢你当面应答,让我做个明白鬼。今夜后宫不安稳,我送你回水榭。”
阮朝汐不肯回。
萧昉挑了块好地方,这处小山坡周围环水,无遮无挡,地势又高,可以清楚地看到宫墙后面的场景。
她站在山坡上,凝目远眺。
夜色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东西走向的宽敞长道,那是永巷。青石道中央的石灯座全数点亮,映亮大片夜空,把黑暗笼罩的大片殿室隔成南北两块。
永巷东边尽头的一处宫室,被密密麻麻的火把围拢了。
阮朝汐的视线凝在那处。
那是皇后在的晖章殿。
某个月色同样黯淡的黑夜里,她曾经潜去晖章殿外,意图救出傅阿池。那夜的晖章殿灯笼明亮,殿门外十丈方圆映通明。
今夜为何竟是晖章殿被禁军火把围拢?
“喝点酒?”萧昉在身后递来一个空杯, “未动过的整壶酒,干净的新杯。对着宫墙内的新鲜血光,格外地佐酒。”
阮朝汐接过空杯,“我愿意喝酒,萧君可愿意把今夜的事讲给我听?”
萧昉嗤地乐了。“我又不是你那三兄,把你当小孩儿似地管着,什么事都瞒着你,我何不能说。风水轮流转,今夜遭事的轮到皇后娘娘了。”
他拎身边酒壶,自己也拿过一个空杯,给两人杯里斟满了酒,自顾自地喝了半杯。
烈酒浓香传入鼻尖。
阮朝汐握着酒杯,抿了一口,“中宫今夜怎么出了事?”
“中宫——”萧昉开了个头,背后一个嗓音平静接了过去,“中宫被平卢王牵扯进了谋逆大案。”
阮朝汐闻声回头,荀玄微沿着小径缓步登上山坡,大袖衣摆在夜风中展开,步履从容。两边视线对上一瞬,她身迎了上去。“三兄怎么来了?”
“我倒要问你怎么来了。方了空,顺道去水榭探望,居然人去楼空。”
荀玄微看了眼不远处的萧昉,“何事不能问我?不声不响跑来山坡高处喝酒。”
阮朝汐抿了抿唇,“三兄下午什么也未说就走了。我去哪里问你?”
萧昉懒洋洋地晃了晃杯中酒, “又不是真正的兄妹,何必把人看如此之紧啊。寿春郡赏脸,愿意喝萧某的酒,听萧某讲今晚新鲜出炉的故事——从简,管太宽了吧。说来,你今夜应当在式乾殿随驾,不该这么空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