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豆大汗珠滑落额头,和同样慌了手脚大长秋卿武泽惊慌对视。“……”
“应下朕!”元帝厉声捶床大喝,有如一声暴雷,惊得元治浑身一个哆嗦。元帝口齿含混地呼喝,“身为元氏宗室,辅佐幼帝辅政大臣,点小也做不好?!”
一片死寂之中,紧闭殿门响清脆叩门声。
春风般嗓音温柔呼唤,“圣上,妾送药来。”
鹤娘子穿了身元帝最喜爱绛碧色缀珠长复裙,纱覆面,仪态万方地走进寝殿。元帝显露戾色神情放松下来,“三娘来了。”
鹤娘子手伤不侍疾,元治亲自握着银勺,一勺勺地给元帝喂药。
元帝还要继续吩咐宜,人却了困意,语音含糊地说几句话,眼睛渐渐闭上了。先说得是“后殿羁押那几个,朕还未审完。都是狼心狗肺东西!”
后来说是“太子废为庶人,放回祖籍冀州,看守祖陵。皇后……阿治,替朕好好地审。审出谋逆,绫赐死,葬入朕陵。若未谋逆,放出来替朕守灵。平卢王那混账……你看着办罢。今日叮嘱诸,尽数入遗诏。”
后面又说了几个字,回谁也难以听清了。元治壮着胆子凑近耳边,元帝含混说个不停原来是 “梵奴”,“召梵奴来”。
元帝旧疾迅猛发作,汤药有镇痛效果,一碗汤药未喝完,人就昏沉睡去。
鹤娘子收拾好了剩余药汤,一句话不多说,自行出去。
元治坐在龙床边发呆。
大长秋卿送了鹤娘子出殿,仔细关好殿门,在空荡荡寝殿里低声说了一句,“圣驾要书遗诏,此乃尚书省……殿下要不要找荀令君商量商量?”
一语惊醒梦中人!
荀玄微在傍晚大雨中被急召入宫。
雨声湍急如瀑,他撑伞缓步走过大雨冲刷汉玉广庭,氤氲水浸湿了鸦色眉眼。
元治焦灼不安地立在式乾门下等他。
雨声太大,对面说话也几乎听不清,元治在隆隆雷声和雨声里疾步前来,“荀君!”
“殿下稍安勿躁。”荀玄微温声抚慰,“大雨中急召臣来,可是圣驾情形不好了?”
“圣驾刚刚清醒时,对着小王口述遗诏。”元治神色复杂难辨,“但圣驾遗诏内容含糊不明,小王觉得……还需请荀君商量商量。”
天地间急骤雨声,掩盖住了松柏长道之间一场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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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昏暗西殿室内,雨水打湿织缎披风脱下,蝉小心地挂在薰衣炉上烤干。
阮朝汐伞放在门,对着室内几道目光,摇了摇头。
“我亲自去千秋门下问了。还是出不去。闭门期限也不明朗。问来问去,只有一个‘等上头消息’。”
“但有一件不寻常。”她若有所思,“刚才进门前,门羽林左卫在奉令调动,急调走至少一半人手。我问羽林中郎他们调往何处去,他支支吾吾,半晌也未答我。”
毫头绪,只有一个字,等。
梵奴在书案边练字,湛奴跑来跑去,爬上了阮朝汐膝盖,软软手臂搂住她,奶声奶地喊,“嬢嬢,陪湛奴玩。”
“湛奴也快开蒙了罢?来,跟着嬢嬢学执笔。”
蝉端来一碟新做好凝酥酪,阮朝汐从中段掰开,往湛奴和梵奴嘴里各塞一半,自也叼了一块,耐心地教抓笔正确姿势,握着湛奴小小手,教他横。
幼童抓笔不稳,纸上画得乱七八糟,湛奴只当是玩耍,最后直接丢了笔,小小指头伸到砚台里蘸墨,笺纸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小掌印,乐得咯咯笑个不停。
几个女官追到西殿来,哭笑不得地湛奴抱走了。
蝉拿清水绫布过来,细细地擦拭书案墨迹,笑说,“小皇孙还未到三岁,开蒙早了些。”
阮朝汐今日穿了身月色长裙,被湛奴小黑手摸来摸去,素色罗裙上多了几道长长墨痕,她拿湿绫布仔细擦拭着, “确实。我十岁时才开蒙。”
蝉忍着笑,“是不是未开蒙小孩儿都喜欢拿手指头蘸墨字?奴还记得,当初在云间坞书房,也么擦过一回书案……”
阮朝汐: “……蝉阿姊!你不说我都忘了。”
遮蔽天地一场大雨,给人带来某奇异安全感。到了掌灯时间,梵奴被哄走用膳,西殿里坐着都是云间坞出来故人,关门闭户,聊了几句从前旧,不知谁头,问了将来。
“阿般,我们终归是要出宫去。你是打算长居京城,还是回云间坞?”姜芝边吃晚食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