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沈玄征道。
他眉目温和,却总有种莫名的怅然笼罩在其间,似乎并不开怀。
盛初回想有关原主的记忆,顿时理解了他。原主去世于他而言想必是个极大的打击,他会说“别来无恙”,并不奇怪。
或许,他怕她当真有恙,又要离开这世间。
盛初能感觉出,原主心中对他十分喜欢。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向他表明心意,就丧生在火中,这也成为了永远埋藏在她心底的秘密。
盛初叹了口气,这样的事发生在她身边,当真令人意难平。
如今的盛初,却非彼盛初。早已不再喜欢他。
那么他喜欢不喜欢她呢?
没有人知道,除了他。
仙山脚下,东海岸边,日升之时,惊鸿一面。
此刻的相遇,对他而言,想必珍贵非常。
大约在沈玄征看来,盛初已经去世多时,现下她出现在天界,而他无半分怀疑,待她一如从前。
盛初思及此处,顿感他和原主感情深厚,想起自己现在用着原主的身体,便忍不住想尽量多和他说些话,让他好受一点。
见他们之间隔了一小段路,她主动走了过去。
方才她只顾与他打招呼,立在船靠岸的浅水处未动,他却已经挪到了岸上不近不远的地方,似乎和她保持着距离,无法靠近。
她注意到了,心中有些奇怪。
盛初步速很快,只消两三步就轻盈地迈上了岸边高地,步伐轻快,走向他的方向。
少年于山前负手而立,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很是耐心,尚未等她走近,就先一步走了过来,见她下意识地往后退让几步,脚步便停了下来,语气依旧温和:“师妹可是有话同我说?”
“许久不见,自然是有话要说的。”盛初稳住心神,暗自后悔方才退让的举动,于是故作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以示亲切。
“听闻师兄一向在外斩妖除魔,不知今日是从何处归来?”
她随口挑起一个话题,看向他的目光里带了些试探,也有些小心翼翼。
岂料他并未感到她有何不对,而是笑了:“原来就是此事?”短暂的停顿之后他道,“近日在三座仙山附近巡查,因蓬莱和瀛洲无须劳神,所以大多时间在方丈一带。”
沈玄征似是回想起某事:“昨晚在山顶寻了个所在过夜,本欲今早归来,然而风太大,夜间额外斩了许多恶鬼。”
盛初随即想到昨夜情景。
若不是有风,他这一夜不会在外斩妖,不曾合眼。
若不是风停了,海面平静,她亦不会驾舟出海。
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一刻。
果真,他们今日的相遇是个偶然。
但,沈玄征一向斩妖除魔,盛初也一向爱山水。说起来,也算得上必然。
盛初闻言笑了笑,没有接话。
举目四顾,她依稀辨认出,此间原是方丈。虽不如蓬莱常年灵气充沛,但也别具一格。
这样的景色,一生就算只能见到一次,也足够了。
盛初道:“师兄可愿回修真派?正好我们同行。”
身旁少年欣然应答:“好。”
盛初没有和他并排,独自转身走回停船的地方,掀开船顶上垂下来的帘子,坐进船篷。
岂料她一坐上去,还没来得及叫上沈玄征,船就已经漂远,船底飞速掠过水面的声音霎时间响在耳畔。她忙掀帘回顾,见沈玄征御剑飞行,跟随在船后两丈远处,才放下心。
她双手托腮,坐在船头,望着前方。
盛初不经意间发现昨夜的灯笼灭了,略一猜想,应是被夜间的露水打湿的。只是昨晚并没有注意到,或许是月光太亮,灯笼烛火也不那么重要,变得可有可无。
船行片刻,盛初再度掀帘,回头看向沈玄征。他神情如旧,负手立在剑上,并无任何异样,与船之间的距离也未改变。
她虽觉得一路上不同他说话有些失礼,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左思右想之下,只好收回目光,默默缩回船篷里。
盛初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搭话的时候,沈玄征也在思考。
船后的少年立在长剑上,静静地注视着前方。周围的众座高山渐渐向身后奔去,前方的小船也在向前奔去。
他见盛初回头,不由得微怔,而她没有发现他的细小变化,他感到一刹那的放松,暗自松了口气。
分别许久,如今相见,令他心头平白添了几分不知所措。
现在的她,是他的同门师妹,“公主”这样的称呼,已经不再恰当。但他依旧保留原来的习惯,将自己放在臣下的位置,做属于他本分的事,刻意和她维持距离。
近乡情怯,明明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夜里都在期盼这一次的相见,而如今朝思暮想之人终于回到身边,他却反而表现得生疏。
当她下船时,他下意识地伸手相助,她没有经过犹豫就握了他的手。那一刻他微愣,甚至误以为她还记得从前。
他在这须臾间,忘了君臣有别,忘了她已经失去记忆,又是为何?
他知晓他绝不应该再心存幻想,妄想她能如以前一般,将他视作